下午四点,他们在山上雪下大之前离开,坐上区间车的时候,更高处的草地上已经覆了一层白。
回到民宿后,徐弋阳对着今天拍的照片反复研究,那木日真的很会,从拍摄的角度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很了解——徐弋阳的左脸会比右脸更上镜些,咧嘴笑会比抿嘴的时候更有感染力。
穿着蒙古袍的徐弋阳,美得张扬帅得随性,尤其有一张从低角度仰拍的照片。
他抬头望天身体后仰,蓬松的发丝散落在肩,洁白的雪花飘在脸颊上,那木日恰巧捕捉到这一瞬间,定格的画面极具张力,再加上摄影师独特的审美,照片被赋予了超脱于本身的生命力。
一个摄影师,他的相机能换,后期的色彩能换,但拍摄习惯和审美是很难在短期内调整的,无需多想,徐弋阳微博上照片肯定都出自那木日之手。
“那木日,你拍得真好。”
那木日躺在床上玩手机,闻言心中暗喜,又故作淡定地回道,“是你比较好拍。”
接着看了眼落地窗上起的水雾,眉头一皱担忧地说,“你是明天的飞机吗?库尔勒?”
“嗯,明天下午飞,还要先把车开回库尔勒。”徐弋阳还没察觉到不对劲,恋恋不舍地说道,“我们等天黑再出发吧,我想在这儿多待会。”
“不是,我觉得要早点出发,雪下大了。”
那木日指着手机上刚收到的暴雪橙色预警,“等天黑了,雪只会更大,很可能走不了。”
“啊……”常年生活在沪圈的徐弋阳后知后觉,对暴雪的概念只停留在2008年,他疑惑地问道,“不是才九月,这么严重吗?”
“嗯,新疆就这样,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再出门,雪果然更密了,那木日让徐弋阳跟在他后面,替他挡去一半风。
猛禽的车顶和前窗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那木日怕徐弋阳冷,让他先上车打开热空调,然后下去给车轮装防滑链。
徐弋阳透过车窗望着蹲在车轮旁的身影,黑色的冲锋衣防水,雪珠落在上面会滴溜溜滚下去,他油然生出一种某人对自己很上心的虚荣感。
四驱的车子每个轮胎都要装,大半个小时后那木日才完成任务,他低头坐进驾驶位,眼睫上挂着一排晶莹的霜,徐弋阳吹着空调也没帮上忙心里过意不去,再仔细一想,这趟出游似乎都还没问过费用,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车旅费是多少,我可以转给你。”
那木日扑哧笑了一声,掏出手机给他扫码,“你先加个微信吧,回头我再和你算。”
徐弋阳手机还关着,所以拿过那木日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
“你加我吧,等回去了我再通过。”发出好友申请后,徐弋阳翻看了一下那木日的主页才琢磨出一丝不对,他问道,“那木日,为什么我们会没有微信?”
——失忆的人不会特地想起去删除一个已经被遗忘的人。
除非是有人帮他删了。
“你把我删了。”那木日平静地告诉他,“1月23日。”
1月23号他在干嘛?好像还躺在医院里吧。
徐弋阳放回手机,心思一下子被拉回现实,昨晚的快乐就像被戳灭的泡泡一样,短暂到来不及存档。
后视镜里的民宿和山景不断远去,哗哗的风阻声像潮水退却时翻涌而起的浪,车轮滚滚向前,碾过尘土,压碎残雪,遗忘时光。
“对不起……”
过了许久,风声里传来徐弋阳抱歉的声音,很轻很缓,那木日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
那木日这回听得真切,他没问为什么,也不纠结过去。阿爸曾说过,蒙古族人一生豪迈洒脱浪迹草原,只信长生天,徐弋阳能回到巴音布鲁克并再次相遇,一定是得到上天的安排。
能回来就好,一切都可重来,只要那个人还是徐弋阳。
徐弋阳打开车载音乐,还是那首《乌兰巴托的夜》,舒缓空灵的音乐,缓解了他的落寞。
他指着出风口处的可爱玩偶问道,“和我的唐老鸭一样可爱。”
“这是你送的。”那木日直接点破,“从上海寄过来,还让我拍了照片。”
徐弋阳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猜自己一定喜欢和那木日在一起的时光,一起旅游,送他礼物,会骑上他的海日,会在山顶看夕阳……
但所有的猜想,都基于他此刻不讨厌对方,甚至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有一丝感伤。
驶入独库公路后,车道开始变窄,车况也变差了。车子走走停停也看不清前方到底如何,眼见着天色渐晚,周围路基上的雪越积越厚。
“今晚回得去吗?”徐弋阳略有担心,打开车窗探出脑袋张望,“怎么不往前啊?”
那木日心里没底,他拿过手机给人发语音,叽里咕噜一长串,夹杂着特有的弹舌音,徐弋阳好奇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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