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
心碎的乔瑜板着脸,说得非常坚决。甚至把已经敲得开裂的破键盘藏到了身后。
那位流浪汉玩家的神色有点可惜:“好吧……”不过他显然也对类似的拒绝习以为常,很快冲列车里比了个手势,招呼道,“进来坐坐?没有茶。”
乔瑜看看他,等着他说下半句。
流浪汉也看看乔瑜。
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半晌,他有点窘迫,“呃,也没有水……那个……”他搓了一下手,努力挽尊道,“水龙头里的倒是不限量。”
“……”大概是幻想已经破灭了一次,乔瑜竟然没有很失落,颇有些怜悯看他。
事已至此,倒不算很意外。曾经乔瑜也短暂向往过温暖的屋檐,迷信那些关于人类社会的传说。但亲身经历已经告诉狸花猫:做人没有做猫好,做人顿顿睡不饱。
那么,同样作为传说的玩家混成这种凄凉的处境……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
大概是乔瑜的眼神忽明忽暗太会说话,流浪汉有点抗不住了,带着些乞求小声问:“还上不上车啊?”
心地善良的狸花猫没有再拷打他,跟在了后面。
一进车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海风,空气中带着特有的潮湿和咸味儿,还有点冷。一件莫名其妙的厚实大花棉袄,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乔瑜身上,牢骚嘟囔着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眼前是一片只有五步宽的狭长海域,延绵向没有尽头的天空。
细碎的冰块在轻轻地互撞,穹顶上的雪山群在角斗、磨牙,沁凉的海水裹着碎沫卷到了乔瑜的脚下,溅到了她的凉鞋里。
乔瑜猛地打了个激灵,目瞪口呆。
她现在踩着的,赫然是一大块载浮载沉的浮冰,正在波涛中微微晃荡。
两排标着门牌号的车厢房间就在这片微缩海域的两边矗立着,不时有海水沿着门缝浸润进去,把门槛处搞得到处都是干涸后的海盐颗粒。流浪汉玩家磕了磕脚后跟,无奈抱怨了一句,扭过头来干笑。
“不好意思,列车最近的天气系统有点发神经……”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担心给乔瑜这位新人带来什么糟糕的初印象,因此表现得像个在面试中努力寻找自身优势的可怜社畜。可惜实在有点无话可说,只能接着尬笑。
乔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神使鬼差把手中的破键盘还是递给了他。
于是,这位积极表现的人类很欢快哎了声,抄起键盘当铲子,开始敲刮车厢门口板结的盐块,干得热火朝天。“等会儿,现在车上形象是有点偏差有点挫,马上好,马上好啊!”
狸花猫麻木看他,欲言又止,终于一声幽幽长叹。
……现在她对“无限流”不是很有兴趣了,玩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猫,还是读档回去吧,就当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比起身上突兀出现的土红大花袄(它甚至在小声地指指点点,企图从乔瑜身上扭动逃离),其实靠死亡来进行读档的能力也没啥不好接受的。
正在不情愿地往后挪着步子,流浪汉专注铲着盐,顺口说了今天第二句让乔瑜脑子一嗡的话:
“哦对,你为什么是只猫啊?”
乔瑜一下站住了。
她的身上突然起了点激栗,下意识低头看去,自己分明还是直立着的。修长纤细的五指光润整洁,确实还是人的样子。
但是……“你看我,是一只猫?”她喃喃问。
看她的反应,流浪汉像是也呆了一下,随即恍然一拍脑门。
他,不,它把搭在两腮旁乱糟糟的“长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两排锯齿般的细碎牙槽。
身体则向外渐渐膨胀扭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堵塞在过道的脆弱冰层上,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像一座小山。暴露出嫩黄色的蠕动脂肪。
“不好意思,太久没见新人了。”
熟悉又陌生的血肉怪物局促地往后小心缩着,显得很憨厚,瓮声瓮气说:“车票是天然的认知过滤器,为了方便玩家之间沟通,会将持有者的真实样貌隐藏起来,衍化出对方可以理解的形象。”
“你才得到车票吧?自身的覆盖伪装都没打开。没事,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看不出的。这样,我教你,你先拿出——”
回应它的是陡然跳起来的小体型狸花猫。
花棉袄突然一空,猫从中脱身急退,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跃出了列车,一下落到空荡荡的天台上,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绷紧了背。
面对这样毫不掩饰、也绝不可能被说服的进攻姿势,血肉怪物像是有些错愕,微微叹了口气。
它依然是很惋惜很体谅的样子。
“奇怪,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复原得跟列车没有差别啊……我甚至没有说任何谎话。”
它恳切地说着,从那道狭窄斑驳的车门里流淌出一颗不规则的头颅,居高临下望了下来,“我有哪里不对?小猫?”
乔瑜冷冷盯着它。
看乔瑜不配合不回答,它谆谆善诱:
“没关系,你看,列车已经离开很久了,我和你一样渴望它回来。
明明有车票,却始终等不到列车回头,只能困在这鬼地方又饿又渴,这滋味不好受吧?小猫,你我都是异类,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的……”
“——来,”它陡然咆哮起来,“给我你的车票!”
吼声如雷,痛失囊中猎物的花棉袄摇身化作尖叫的血肉,腥臭的滚滚浪潮汹涌而起,直直扑来!
无数细碎的肉鳞片在嫩黄的脂肪上浮动,接着一片一片解体、脱落、如蛾子的鳞粉散溢在整个天台的空气中,发出嘈杂的嗡鸣。
一瞬间,它们变成了无数张脏车票的模样,飞舞着向乔瑜的口鼻五窍钻了过来。窒息和烧灼同步降临,乔瑜只呛了一下,就被庞然巨力卷住。
那力道只是轻轻一收——!
“咔!”
……
乔瑜睁开眼,细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
强烈的晕眩感带来了耳鸣,她不得不捂着自己的心口,蜷缩在座位上大声喘息,感到难以言喻的苦味在口中横冲直撞。
很不巧,不管是人形还是猫身,对那鬼东西都一样没有抵抗力。而且作为怪物本尊,它显然比被污染的林巧莉要可怕多了。拧猫跟拧碎一块小饼干没有区别。
现在乔瑜的双眼都是发灰发雾的,直愣愣瞪了半天,才意识到眼前正有个模糊的人影,焦急地扶着她,一边小声安慰着什么,一边在拨打急救电话。
只是那人影的手抖了几次都没成功,忍不住哇一声要哭。
“没事。”乔瑜反手抓住对方,低声说,“我没事,林巧莉。”
“还说没事!”
林巧莉急得发晕,嗓子顿时有点哽住了。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反应这么过激,只知道追问:“怎么回事,啊?好好的看你在睡觉,突然就这样……”
乔瑜晃了晃脑袋,眼前终于清晰了一些,发现自己的工位旁已经都是人。蒋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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