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十三年,漓州芸薹镇。
此处位于无极山脉脚下,道路崎岖难行。毗邻官道的小镇不大,再往山脚下走,只能看到零星分布的三两座小村,实在算不上什么繁华小镇。
小镇牌坊下,立着一个年轻的小哥,一身玄色劲装,在夜色的浸染下,不怎么显眼。
今日云层厚重,朗月藏于乌云后面,不见其光华。
半晌,寂静无人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哥身形一动,往前走了两步。
只见视野尽头渐渐浮现出三人纵马疾行的身形,皆是玄衣劲装。
随着马鸣嘶叫,三匹骏马在牌坊前勒停。
小哥快步上前,躬身抱拳。
他递上一张信笺。
“世子,你要的东西。”
马上的人快速看完,将信笺随手递给身后的人。
“藏得够深。”
身后有人搭话:“若真是她,怕是今晚凶多吉少。”
几日前,他们在来的路上便得知,还有另一拨人为此而来。
三日前同对方交手了一番,但对方似乎察觉到他们是在试探,交手的人当下便服毒自尽,未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显然,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估摸着,不会比他们的消息慢多少。
今日乌云蔽日,实在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日子。
马蹄声复又响起,三匹骏马沿着城镇中唯一的小道向着山脚下急速而去。刚刚传递信息的小哥也一个闪身,在尘土飞扬中消失了。
……
临近除夕,小山村内家家都在门口贴上了喜庆的春联,昏暗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在天井里投射出一片温暖的橙色。
偶闻几声犬吠,祥和宁静的氛围与平常一般无二。
吱嘎——
破旧的木门声响起,王大娘推开屋门走出来,将遗忘在天井里晾晒的腌肉取回屋内。
今晚看不见月亮,想必后半夜要下夜雨。
王大娘搓了搓手,正欲将腌肉拎回屋,隔壁的犬吠声突然停了,她疑惑地往隔壁的院落张望。
登时,只见从天幕降下无数个黑影来,锃亮的刀身在漆黑的夜色下被油灯一照,千丝万缕仿佛一张吃人的大网,兜头落下来将人罩住。
王大娘吓得往后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腌肉掉在地上咕噜滚下了台阶,她则手脚并用扒拉着老旧的木门,蹬着门槛蛄蛹了进去。
滚到天井中的腌肉静静躺着,无人在意。
隔壁除了乒铃乓啷短兵相接的声音,再无多余的声音。
屋檐上还趴着几个弓箭手,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破窗而出,带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
那人如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出来,落地立即又是几次辗转腾挪,躲避着屋檐上破空而来的剑雨。刀身过处,处处见血,血雾在窄小的天井里绽放。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兵器划破血肉的声音,抵抗的人一袭白衣早就被染成了红色,后背虽中了三箭但仍有力气在反抗的同时寻找突破口,伺机逃出这座精心打造的人形囚牢。
奈何最终还是敌众我寡,白衣人体力不支被一箭射中了胸口,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单膝跪地,手握长刀做勉强支撑。
临近的一个黑影趁机地将长刀干脆利落送进了她的后腰。
红色黏稠的血液从刀尖滴落,不一会儿就在她的身下晕染出了一摊血水。
刀身抽出,她的身体一个踉跄,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漆黑的夜色中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听见她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嗓子似破旧的风箱,那是垂死前不甘的怒喊。
刚刚出刀的黑影见状皱眉,欲再补一刀。耳边乍然响起一声破空音,接着一柄长剑入腹,身体紧接着被一股重力撞飞砸到身后的柴垛上。
屋檐上趴着的弓箭手不知何时都被解决了,而天井里剩下的几个人几乎在他飞出去的瞬间齐刷刷倒地了。
临死前,他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死了?”
……
姜暖记得爆炸响起的时候,师父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她记得自己最后在她耳边笑道:“师父别护了,都得死。”
如此体量的炸药,在不足五米的距离爆炸,她们怎么可能活得下来,说不定瞬间就成人渣了,连一块都留不下来。
世人都说,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
还好这次她不是孤单上路,说不定和师父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抱着这样美好的期望,姜暖并不觉得死亡可怕,相比起她们日日在刀口舔血的日子,死亡或许也是另一种解脱。
在白光一闪而过的眩晕中,姜暖的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抽离。紧接着她感受到了四肢百骸钻心的疼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似乎都在被烈火炙烤,偏偏她又觉得冷,好似灵魂被埋在了南极的冰层中。
恍恍惚惚中她费力睁开眼,眼前是黑乎乎一片,空气里似乎有一股浓稠的腥味儿还夹着一丝甜味儿,有点像蛋糕房里的味儿,甜腻腻的。
眼前还有黑影在晃动,不停地晃来晃去,让她想吐。
“嗯?还有气?”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但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罩子,嗡嗡嗡的听不清,有点像夏天烦人的苍蝇蚊子。
身体感觉极累,好似不吃不喝负重八十斤在热带雨林里漫无目的穿梭了两天两夜。
她只想好好睡觉,但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睡,一直在她耳边说话,还用手扇她的脸。
真烦啊。
她下意识张嘴咬。
“啊——”
唐田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牙齿扣着他手上薄薄的一层皮肉就是不肯松口。
“松手!你给我松手!”
唐田一张脸皱成了一团,被胳膊粗的棍子打屁股的时候他都没吭声,如今却被一个女人咬得想哭。
唐枳去找大夫了,其他人在打扫战场没空帮他,他只好将目光投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人身上。
此刻一点点月光从厚重的云层后溜出来,投射在天井里,本就不大的小院在月华下一览无余。沈晏在月华中长身玉立,玄色的衣袍将他的肤色衬得宛若白瓷,加上月光的加持,好似天人临凡,不可亵渎。
天人沈晏看了一眼唐田,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血人,拧起了好看的眉头,颇为嫌弃地拒绝了。
“忍着。”
唐田只能含泪忍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力气大点,这人就当场嗝屁了。
原本他们赶过来时,看见她伤成这样,觉得肯定是死透了。没承想本来已经咽气的人突然喉咙呼嗬了一声,愣是回了半口气吊着。
唐枳见状赶紧去找大夫,留他在这儿守着,别让人死了。
乡野大夫能力有限,不一定能将如此重伤的人救回来,现在姜暖留着半口气,在他们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沈晏抬头看了眼被黑云遮了一半的月亮,思索着那群黑衣人的来历。
这次来漓州,他原本是借着替母寻药的由头来的。
因为不久前,他的卧房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封信,信中只有六个字。
——漓州青衣未死
他查了很久,也查不到这信的来历。
当年皇上已经劝告过他,让他不要再为此事忧心,大理寺已经结案,真凶已经伏法,他只管待在昭宁城安安心心地做好他的镇安司司使。
如今五年已过,他不知道给他写这封信的人目的是什么,为何有意提起五年前的旧案。
难道当年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他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吩咐了暗卫赶去漓州探查。
很快便查到了一名女子头上。
这倒是巧了。
于是他将寻药的事交给了其他人,带着唐田和唐枳快马赶赴芸薹镇。
……
此时,月亮已经完全露出来了。
轻薄如纱的柔光洋洋洒洒铺满了小院的各个角落,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被打扫得差不多了。
沈晏踱步到角落的葡萄架下,用绢帕将架下的藤椅擦了一遍,这才坐下。
查看完尸体的手下走过来汇报。
“世子,一共二十人,无一活口。所有人都戴着铁制的面具,但揭不下来,应当是直接烧红了贴上去的。”
“嗯。”
沈晏扬了扬手,那人退下。
三日前那些服毒自尽的人也皆是如此,不知其来历。看样子这些人皆是死士,不仅被毁去了面容,连身上都干干净净。
果然是有备而来。
沈晏垂眸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人,白玉般的脸庞添了几道血痕,左边眉尾处一颗黑色的小痣格外明显。
他起身对唐田道:“你将她后腰处的衣服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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