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晶石重新放回去,给了郑施颐一个眼神,他便点点头。待郑南仙要进入时,他上前一步,即使这条路已经进过了百遍、基本没有危险的可能,仍怕有未知的东西伤害到她,于是先行进去探路,郑南仙进去之后在右侧木板上的一处凸起轻轻按了下去,密道门关闭,画像也重新翻了回去,从外面看仍然看不出一丝异样。
二人在密道中穿梭,已是走过很多次的地方了,郑南仙心中自然没什么害怕的,还有空同自家手下闲聊,“虽说平道子家制作的机关的确是精妙无双,但是多少还是麻烦了些……
对了,你这最近招的都是些什么人?看上去不太机敏。”
郑施颐有些不好意思地:“过几日英国公府上要大摆宴席,这几月急需小厮丫鬟,给的月钱比咱们这儿都高,很多人都……”
“那也不能什么都招上来吧,哪天那帮天天写闲篇的又该说我们茶楼管理得不好了,我可是脸皮薄。”郑南仙说的是这话,语气中却没有太多埋怨的意思,没有威压之意。
不多时就到了密道可见的尽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地选。”郑施颐垂下眼。
“这倒也不是你的错。”郑南仙宽慰地笑了笑,“这月的账怎么样?涨了多少?”
郑南仙作为郑家嫡长女,郑家资产以内的茶楼早已归属为她的资产。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她便悄悄地来到茶楼里看看客人的动向和问问账本之类的,尽管她今天来到密道之中,还有别的事务。
“已经照大小姐的吩咐,请人改良了枣花酥和反沙芋的配方,近来看客人点单的数量也能察觉到这两样糕点改良了之后深受客人喜欢。另外小姐上次提的蛮夷之地特有的茶炉炖糕的配方,也有了,是前几日才到的,请小姐过目。”说着就掏出来一张纸递了过去。
郑南仙草草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先按这个配方做吧,适度迎接宁陵茶客的口味,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我下次来你再说就是了。”
随后摆摆手,示意郑施颐可以出去,“你回去望风吧,我不多时也会出去。”
待人走后,郑南仙才掀起密室机关的机巧匣,用随身的一把精细又特殊的钥匙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封密函,来自郑南仙的姑姑,当今郑太后。
郑南仙同太后是一源血脉,同宗同源,又因着嫡女的身份,太后免不了对她要多关照些,更因为她非比寻常的美貌,看她也较为顺眼,甚至附和着从小便怜爱郑南仙的爷爷辅国公老大人,将樊音楼连同这机密的南音阁也一并传给她。
樊音茶楼不过表面掩人耳目的陪衬,真正的机密在于这深处的密道,在于宁陵城内这独一无二的信息枢纽,汇集了各方的消息,掺杂了大量耳目,没有什么比茶楼更适合了。
展开这封信,寥寥只几句。
郑家有规矩,有时传递十分重要的讯息时可用特定的暗语,万无一失防止泄露;这次没有,因此郑南仙看到信笺上寻常的话语时,先是松了口气。
太后此次传递过来的讯息不多,只说皇宫里新来了个岭南县主,是皇上口谕亲传,可暂时也不用多加忌惮,先静观其变、小心为上,看看这人来到宫里是否有别的目的。
随后又附加一句:“京畿道随萧延昭的密探现已杳无音讯,此事在查,不要打草惊蛇,对萧氏兄妹二人暂且提防着些。”
看过之后,郑南仙便将纸条随着密道中的烛火一起点燃了,正对着她的是另外一扇厚重的大门,她知道那里面通向哪里,通向太后所在的地方,通向至高之上的皇宫。通向她早晚会踏入的地方,通向给她这朵牡丹所准备的最好的御花园,通向莺蝶燕燕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热闹又冰冷的世界。
一个真心相隔的世界。
她摘下了戴在脸上的面纱,呼吸到肺腑的是寒凉的空气,即使身着暖色衣裙,也没法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她想到太后信里提到的萧徽,想到自己往后危机四伏又仿若一览无余的人生,该哀叹蝴蝶终究只是供人观赏的玩物,还是该庆幸牡丹终究非凡俗之品。
被面纱遮住的容貌,和掩盖不了的气质;在尘俗间格格不入的高贵与艳丽,和急于渴望得到凡世的欲望与野心,这样二者兼有,这样孤高、清寒又甘愿的牡丹,可以为了在阳光下盛放哪怕多一日,而独自消磨熔炼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压力和苦楚。
容貌之下,不是只有虚无。
牡丹游荡在凄寒的秋水之中,即使雪虐风饕、折胶堕指也依然艳丽自如。
不是只有容貌,但容貌是我。
不是我选择明艳夺人,是明艳夺人选择我。
三日后恰逢十五,宁陵城内无人不知的好日子,是从数月前就开始筹办的英国公府老太君的生日,国公府大摆宴席。受了国公大人邀请的有名气有地位的人自然去得,城内上上下下无名无势的贤才志士若是能作得一首好诗给寿宴添彩,便也去得。顿时掀起了满城波涛,才子争相向国公府提交诗签上作好的诗句,府外一时间人头济济、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萧徽作为县主,更是近日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上将军萧延昭的妹妹,初入宁陵,自然也被一同邀请赴宴。
萧徽深知此次宴会并不单单是为国公大人的母亲庆祝七十大寿那么简单,英国公在朝堂上与权贵们的来往极为密切,同各大家族势力纠缠颇深;赴宴,于萧徽而言,也是她初探宁陵城内世家贵族时势的一大良机。
因有拜帖,所以绕过了府前吟诗作对和讨彩头的一众人,直入大堂,拜过了国公大人一干人等,又落到院子里。
没到时辰,天才微暗,宴席未开,先在院落处小歇片刻。
萧徽虽有名号,哥哥也远名在外,但对宁陵城内的人来说毕竟还是生面孔,自己也只能接连问候一下,结合先前在家中提前看过的谱系,暗暗记住这些人的家族关系。
听他们说话的方式,这位鹅黄色衣裙的应该是刘氏大小姐俪升,其外祖父为幽州严氏,经商,通食盐精铁于洛水,父为从三品御史大夫;那位方才打过招呼的圆脸俏丽女子是袁氏三小姐梦瑶,看上去挺好相处,其母精纺织,姊为宁陵最大的服饰商行的话语人;这位……
萧徽的目光一滞,远处缓缓走来一女子,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眉眼生得精致又不乏大气;身着一身罗兰紫衣裙,发髻上满罗珠翠,更显得她与旁人的非比寻常。她超尘的气质与高贵使得一到场便迎来众人的围获,多是些套近乎的,少有几个倒真的和她有点交情,方才刚刚记住的那位刘俪升,便殷勤热络地叫她“郑大小姐”,随后问起了南部沿海粗盐的事。
萧徽对这些话题没什么兴趣,不过听上去这位“郑大小姐”大概做着酒楼一类的生意,但仅仅是生意人,能有这么多权贵上赶着讨好?
她细细想着先前看过的那本权贵谱集,仿佛有了点头绪似的,郑这个姓怎么这么熟悉——
马上就要找到脑海里纷乱思绪中最重要的那根线头的时候,没注意身边何时站了个人,不留情地打断了。
“县主是初来宁陵,想必同这些人都不太熟悉,倘若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您引荐一番。”
面前的男人笑着说出了这番话,看上去是个热心的人,瞳眸狭长,笑时使人感到放松,但扫一眼又是满身的锦罗绸缎。
萧徽眼尖,一眼认出外衫甚至是千金难求的云缭纱,于是不经意地后退一步,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对面人的笑容更盛,剑宇星眉,一身暗绿衣物用的却是不常见的极轻的料子,像绒纱的松针裹了一层白露般祥和,更衬得他整个人清新脱俗,方正堂堂。
微微弯下腰,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好似初冬松针树上的雾气,清冽而温和,“容成殷。”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萧徽不想直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总觉得在那其中蕴藏了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未知让她有些不安。
珹王容成殷,当今天子的小叔叔,容成家的一员,被琉璃瓦下庇佑,相传性情莫测,难以捉摸。
但此刻他主动向自己抛来橄榄枝,自己当然也没有拒绝掉脸的原因。即使萧徽心里暗想不用他提醒自己也能想起这位“郑大小姐”,可其他的人确实难免可能记得有所疏忽。
得了容成殷稍微的提点,她霎时就想起了为何对这位“郑大小姐”深感耳熟,对“郑”姓深感熟悉——当朝太后便姓郑,为这位郑南仙郑大小姐的本家,连带同族亲缘关系,可以说是准确的近亲。而郑南仙又身为郑家的嫡长女,可以说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承受着众人的映托和光环的笼罩。
御花园万花丛中最鲜艳最显眼的一朵,莫过于此。
萧徽对郑南仙的印象,便是鲜妍夺目,美丽而自知、撒了金粉的牡丹。倏忽一动,浑身华贵的金箔便簌簌落下,如同秋日落阳下的枫叶。
再美丽的花,到了冬天也注定会凋零。萧徽忽然想到这一句话,又惊觉这是下意识的不礼貌,仿佛昭示了别人的命运一般,索性将词句从脑中抹去。
远处人们已经开始落座,张罗着要品茗赏景,偶有洽谈商道的坐在一处,分男女各一侧,萧徽身旁便是那位看上去好说话的袁小姐,此刻正在和她说自己手边这柄团扇上的纹样就是家母所绣。
萧徽点点头,对女红她只是一知半解,从小没有刻苦地学过,到现在也只是会绣个荷包巾帕花样,平日里做些小活计倒也够用。
说要品茶,免不了泡茶,一群人兴致盎然,在众多茶叶中挑挑拣拣,有人觉得君山银针太淡,有人觉得正山小种味涩,挑来挑去也总不满意。
这时,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拿起来白露徽叶,称此时令泡此茶最好,清凉解暑,又没有过多寒气,不伤身体;且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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