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三版、
谢琬琰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拎着包站起身来。
闻砚初已经走到衣架旁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将谢琬琰的衣服拿过来,顺手递到她面前。
谢琬琰将包放在桌上,垂头去望闻砚初手臂上搭着的烟灰紫色的大衣,几息之后,才伸手接了过来。
“我回市里,坐我的车走吧。”
谢琬琰又取下围巾戴好,回去拿包,眼睫轻眨,默默道:
“不用了。”
说完,没等闻砚初回答,她已经悄然离开了包厢。
闻砚初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迟疑地提起脚步,也朝外走去。
两天后的周一。
闻砚初和鹿咛是工作日第一批办理离婚的夫妻。
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再放他鸽子。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闻砚初望着隐在云层之中暗暗的太阳,第一次觉得,这种天气,也很顺眼。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谢琬琰的电话号码,他拨过去。
手机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她总算接了电话。
“嗯啊……喂?”
那头带着微微的喘息,像是刚做完有氧运动一样。
“你在干什么?”
“嗯?”
那头应该是开了免提,听上去,谢琬琰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所以回答的声音也由远及近。
“我在收拾行李。
闻总……有什么事?”
“办好了,离婚手续。”
听到谢琬琰的回答,闻砚初心里很快就没了那股自在劲儿,转而有点心烦起来,伸手松了松领带,
“航班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
闻砚初低声重复了一遍,半晌才幽幽地笑道:
“谢律师还真是大忙人,日程安排得比我紧张。”
“比不上闻总,我充其量就是替各位老板打工。”
她似乎是坐了下来,声音听上去是一贯的冷清,疏离里倒还带了丝慵懒,还算客气的口吻。
“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闻砚初沉默了一会儿,垂眸将目光注视在路边的绿化带上,修长笔直的手垂在身侧,食指下意识地点了点。
“就当是……庆祝我恢复单身。”
那头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息,听筒里才传来她的声音,
“可能不行,今晚我跟朋友约好了。”
是了,她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晚上,自然要抽时间去见见从前的老朋友的。
是哪个朋友?
闻砚初仰头,突兀地在想,是那个比她矮一些的大学同学吗?
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怎么就没记住呢。
舌头无力地在口腔中动了动,闻砚初只好说“行”,然后挂断了通话。
讲电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路边。
司机刚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等他,但大boss站在车门外静止了一会儿,也没有上车。
闻砚初总算有点怅然地回过神,将手机揣进兜里,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去锦城花园。”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她说有东西忘记带走了,要去取。
是什么呢?
闻砚初不知道,点燃一支烟,看微弱的火光逐渐扩大跳跃,燃成一小片,向烟身缓慢吞噬过来。
锦城花园在四环,几年前,谢琬琰把房子租在这儿的时候,这楼盘就不算新,现如今,更是名副其实的一个老小区了。
闻砚初曾提过,帮她在律所附近租个更好的房子,但她不愿意,她想自己付房租。
闻砚初出了电梯,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外。
整整两年了,自从她搬走,他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密码也没换,他以为早就忘了,但伸出手,摁上沾了灰的密码锁,还是十分自然地就给自己解了锁。
打开门,他的动作不大,但客厅里倒像是扬起一阵灰尘。
门窗紧闭,空气呛人得很。
闻砚初此时也没有什么洁癖了,循着记忆摁开灯开关,却没有反应。
这才后知后觉,应该是太久没交水电费,所以早就断水断电了。
锃亮的皮鞋轻轻踩在地面上,透着日光,从客厅,走到卧房。
两室一厅,算不上太宽敞。
上一任租户搬走的时候,东西收拾得干净,没留下什么,甚至连屋里的格局都变了一下。
闻砚初转了一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更别提,哪还有什么上上任租客遗留下来的东西呢?
她离开的时候,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工作生活,半分没有被影响。
正月的某一天,他却忽然鬼迷心窍,开了个无法被拒绝的价格,把锦城花园的那栋房子给买了下来。
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那个新年实在是太冷清太冷清了。他的心好像被凿了个洞,冷风直直地往里面在吹。
也可能那时候,他还在心底隐隐觉得,还能留个念想吧。
夜里八点,醒春。
闻砚初晚上没胃口,坐在把台上,手里拿着杯酒,也没怎么喝,目光定在眼前暗色光泽的吧台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周禹今天晚上有个半私人性质的应酬,对方是他花重金从国外挖回来的数据专家,刚到京州,由他做东接待。
晚饭结束得早,下一场便到了醒春。
这是他自己弄的会所,台球室麻将桌高尔夫一应俱全,而且是会员制。
周公子一掷千金,只是为了给自己跟兄弟们造个玩乐的好去处。
出来上洗手间的功夫,周禹眼尖,瞥到闻砚初一个人坐在酒吧吧台前面,挑着眉走近,
“闻总,还为离婚的事发愁呢?”
他的嘴,是从来欠揍的,专挑人家心里的痛处戳。
“今天离了。”
好兄弟将酒杯轻放,从嘴里淡然吐出几个字。
周禹闻言,眉一挑。
“那怎么着,好不容易等到恢复单身,今天晚上,不应该一个人啊?”
谢琬琰如今在京州,他是知道的。
更何况,放着京州这么多金牌律师不用,偏偏辗转几番,也要远在默州的谢琬琰接他闻砚初的离婚案,要说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周禹都懒得戳穿。
男人没说话,只是又拿起酒杯,闷了大半口。
周禹哼笑一声,望着闻砚初,问了一嘴:
“看来没几天,谢琬琰就要回默州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
“啪嗒”一声,闻砚初带了点劲儿,将酒杯轻砸在吧台上,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周禹,扯了扯嘴角,竟是道,
“那你说,怎么办?”
谢琬琰买的是下午五点的航班,本打算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简单吃个午饭,正好慢悠悠地去机场。
但昨天晚上,闻砚初又发信息,约她今天中午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个饭。
中午十一点,谢琬琰下了楼。
餐厅不远,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闻砚初订的是一家私密性尚可的私厨,服务生将谢琬琰引到座位上。
座位临窗,窗外景致不错。
闻砚初到得比她稍早。
他旁边的座位上,还放着一束新鲜的红丝绒玫瑰花,用透明的塑料纸简单地包了一下,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谢琬琰的目光短暂地在那束花上停留了一下,打量了两眼,哑然失笑,
“……怎么,闻总如今改性儿了?竟然也开始对花感兴趣了。”
说话间,她将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脱掉外套和围巾,递给一旁等候着的服务生,拉开椅子坐下。
听到谢琬琰的话,闻砚初本打算站起来将花捧出来的动作一顿,硬是坐在原位没动。
“这花是店员推荐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闻砚初总算开口,低声解释了一句:
“……就当是,感谢谢律师,这次的帮忙。”
说完,闻砚初左手掐住花茎,才将花从座位上拿出来,隔着桌子,放到她面前。
他既然这么说了,谢琬琰便也没什么负担,伸手把花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心情还不错地抚了抚质感醇厚的花瓣。
花艺师用了极简的包装,将视线主体全都留在了花本身上面,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并不喧宾夺主。
这束花简单却又热烈,符合她的审美。
她是爱花之人,收到这种礼物,心情自然愉悦起来,唇角不自主地凝起些许笑意。
“那我就,谢谢闻总了?”
服务员适时拿过来菜单,两人揭过话头,开始点菜。
昨天刚跟郑依然吃了大鱼大肉,此刻胃里还有些腻,谢琬琰点菜的兴致并不高。
倒是闻砚初,平常在饭局应酬时,压根用不着点菜的人,今天反而留心起几道菜的口味,跟服务生询问确认着菜品的用料、味道,尤其是在咸香的口味选择上。
谢琬琰光是听在耳边,他就已经语气熟稔地点了九、十道菜。
三个凉碟,一荤两素,还有五个热菜,再加一道滋补的鱼翅汤。
虽然知道,像这种私厨,菜的分量都不算大,但未免也实在太多,倒是很符合他闻少爷铺张浪费的习惯。
光是想想,谢琬琰就觉得自己的胃,已经不堪重负,有些不适了起来。
见他还在一道素丸子和糯米丸之间纠结,谢琬琰适时开口,轻声劝道:
“闻总,不必点那么多,我们只有两个人。”
方才谢琬琰一副全权交由他来点菜的样子,闻砚初便沉浸在菜单的世界里,乍然听到谢琬琰开口,目光从菜单上移开来,才隐约注意到她的脸色算不上太好。
闻砚初说了声“抱歉”,这才停止了纠结,又去掉了前面点的两个菜,再让人换一壶解腻的普洱茶来。
服务员很快将茶端上来,一套木托盘,上好的冰裂纹青瓷,茶壶旁边趴着两个大圆口小盏,明明是中规中矩的模样,愣是被谢琬琰看出点憨态可掬来。
闻砚初没吭声,一双细瘦有力的手放到桌上,一只手拿起一只小盏,另一只手将茶壶微微倾倒,不疾不徐地将茶水倒了半杯。
而后他将那杯茶放在谢琬琰正前方,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谢琬琰拿起茶盏,轻呡了一小口,听到闻砚初低沉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问,
“谢律师这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京州?”
这句话,听起来只是一句寒暄,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牵扯到什么,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她既然已经再次踏上了京州,当年的那句话,或是赌气或承诺,便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再固执地坚守了。
而他也已经离了婚,恢复了单身。
是不是,一切就多了一个新的切口,让所有事,都有机会回到最初、刚开始的那个时候。
“这哪里能说得准呢?”
谢琬琰不知听没听明白,只是笑了一下,双手随意交叠在一起,颇有风情的样子,用别的话打哈哈,回了过去,
“要是闻总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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