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尖顶拱落地窗前,暗红色的天鹅绒遮去了所有的光线,唯有那些微的缝隙里,透进来一道近乎耀眼的光,而后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尘埃一起,在这间摆满了书墙的房间里渐渐消散。
卡洛斯倚靠在高背椅里,带着几分自来卷的黑色狼尾发略显得蓬乱的搭在脸颊畔,垂落的阴影无端在黑暗中蔓延,给他略显精致柔和的长相带来几分阴郁。
他面前的长桌上,纸张散乱的堆叠在一处,凌乱的羽毛笔插在墨水瓶里,翻了一半的、镌刻着神秘纹路的书籍大开着,交错着搁置在左手用不到的地方,唯有天平和承装了不知名液体的试管和药剂瓶在书桌外侧的角落里摆置的还算整齐。
然而最显眼的,是散乱摆在卡洛斯身前的,那几封印着不同繁复纹路徽记的来信——说是来信,不如说,是一封封措辞严谨,带着强烈指责、谴责意味的外交辞令。
噔、噔、噔。
沉而缓的叩门声穿越了大半个书房,传进了卡洛斯的耳中。
卡洛斯唇角勾勒出一抹带着讥嘲的弧度,却沉着声音叫了声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却还精神矍铄的管家,一身戗驳领晨礼服,系着一颗风琴扣,灰黑相间的条纹长裤,配着一双与牛津鞋相类的黑色皮鞋。
他手上托盘里承装着的,是来自菲内尔高原的特产红茶——那是卡洛斯的父亲,亚尔维斯·艾尔肯公爵的生前最爱。
除却一套茶具之外,迈尔管家托盘里,还放置着一枚信笺,封皮上印着晨曦教会的徽记。
冲泡好的茶水淅沥沥地注入杯中,随后伴随着甜点一道被搁置在卡洛斯的右手边,然而他却径直从管家的托盘里,取走了那封带着印记的信笺,拆开查阅。
迈尔管家微微皱眉,委婉开口:“阁下,这不符合您的身份……”
卡洛斯扯了扯嘴角,映着那封信笺的黑眸里却没有笑意:“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亚尔维斯·艾尔肯大公的私生子?”
“还是被推在明面上,只等着卡尔肯灾厄结束,便要拿我的这条命,去为灾厄中丧命的那些个平民、贵族谢罪的替罪羊?”
卡洛斯带着些许死寂意味的黑眸定在了迈尔身上:“我还能有几天可活?”
迈尔无声垂下了眼帘,对卡洛斯的言下之意算是默认,放纵了他不符合身份的举止。
卡洛斯将来自晨曦教会的信笺看完,最后抬手,任由那镂刻着暗纹与印记的纸张自半空中轻飘飘的摇曳着坠落于桌面:
“这是第几个了?”
卡洛斯静静瞧着桌面上堆成一堆,零乱摆放着的信笺纸张,靠在柔软舒适的高背椅里,微微偏着支起了脑袋,像是在看一出闹剧:
“风暴,智慧,大地,黑夜,永眠,丰收,繁荣,荣誉……再加上如今的晨曦,阿尔艾弥亚公国邻邦所有的教会,几乎都凑齐了。”
“可卡尔肯的灾厄事件,依旧还在升级,所有的教会都在观望,却没有一个教会愿意站出来,说要平定卡尔肯的灾厄,更不用说付诸于行动。”
“都在等,等我——出来表态。”
卡洛斯静静看着桌子上散乱着堆叠在一起的问罪书、追责信,像是在看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剧,神情也好,情绪也好,都格外抽离:
“可我,又能表什么态呢?”
“……我只是个,被临时推上来的,替罪羊啊。”
身旁,头发花白的迈尔垂首,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一般。
一室的静寂中,卡洛斯半晌,方才低低嗤笑一声,支着脑袋看向身旁默立的管家迈尔:
“我那位大哥,道格拉斯,现在在哪儿?”
迈尔管家低声开口:“已经坐上马车,去往丹尼尔了。”
“帕特里克呢?”
“已经启程,前往亚特兰特联邦,处理外交事宜。”
“克妮丽雅呢?”
迈尔闭了闭眼:“正在和帕西斯伯爵家的三子,商量婚事。”
作为艾尔肯公爵的女儿,作为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克妮丽雅小姐一旦出嫁,那么便意味着她自愿放弃了继承权。
卡洛斯哈的一声轻笑了起来,略显柔和的轮廓,被掩藏在天鹅绒窗帘打下的阴影里,透着些诡谲的精致:“……都有自己的退路啊。”
卡洛斯捡起桌面上一枚印着教会徽记的信笺看了半晌,最后轻飘飘地又将其扔了回去:“卡尔肯那边,情况怎么样?”
“目前已经初步确定,是一场至少为四级的灾厄,不完全统计,直接死亡人数已经高达三十人以上,存活却重伤的人,高达一百多人……”
迈尔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施法者协会送过来的消息是,随着灾厄现象的蔓延和时间的推移,这场灾厄事件的等级,还在不断上升。”
“甚至可能达到六级、七级,乃至十级灾厄,届时影响的不仅是整个艾尔肯,恐怕连都城维隆卡都要被牵涉其中。”
卡洛斯垂着眼,似乎在想着些什么:“灾厄的源头,现在还没有确定?”
“是,施法者协会已经搭进去两个四级、一个五级施法者,还有一些低阶施法者……”
“好了,我不关心他们搭进去了多少人。”
卡洛斯抬手止住了迈尔的话,从高背椅里起身,随手自一旁堆叠在一起的书堆里拎起一本,便朝外走去:
“我只关心,这场灾厄,什么时候能结束……结束的时候,也就该是我这条命,该丢掉的时候了。”
来自菲内尔高原的红茶和搭配红茶的甜点被卡洛斯丢在身后,甚至连碰触一番的欲望都没有——喜欢这些的,是他的父亲亚尔维斯·艾尔肯,而不是他卡洛斯。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
迈尔自书房里追出来:“阁下,您要去哪儿?”
卡洛斯顿住脚步,偏了偏脸,露出一个微笑:“地窖——我先前,不是一直都住在那里的么?”
迈尔似乎被这句话给噎住了,不等他再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卡洛斯扬了扬手里的书:
“不用跟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毕竟,这也算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时光了。”
“让我一个人待着。”
迈尔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卡洛斯精致柔和的下颌自阴影中裸露在阳光里,狭长却尾端微微上翘,总像是含着笑意的眼睛被他遮住了。
外面的阳光太过炽烈,让他习惯了地窖的光线与温度之后,再出现在阳光下,便总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中庭的玫瑰开的极为热烈,暗红色的花朵隐约带着几分天鹅绒的质地,是一种浓艳到近乎偏紫的色彩,花瓣偏厚而又极富柔韧性,幽幽然散发着浓艳香气。
这是卡洛斯的父亲,亚尔维斯·艾尔肯公爵特意培育出来的一种玫瑰,只要温度适宜,那便能四季常开……听闻,是公爵夫人生前最喜欢的玫瑰品种,于是整个城堡种的到处都是。
哪怕最后公爵夫人过世,这些玫瑰却也留存了下来——道格拉斯,帕特里克,克妮丽雅,都是公爵夫人的孩子,只有他卡洛斯,是唯一的例外。
连死人,在整个公爵府都比卡洛斯来得更有存在感。
卡洛斯看着暗红色的玫瑰在风中摇曳,忽而轻笑着探手去抓,任由玫瑰坚硬而又细密的刺一点点嵌进他的掌心,扎得他鲜血淋漓。
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花茎慢慢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城堡里的石砖上,他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硬生生折了满怀的暗夜玫瑰,抱着,一路朝地窖走去。
滴滴落落、并不连贯的血迹,从中庭一直蔓延到地窖,而后随着地窖门的关闭,所有的痕迹戛然而止——所有的仆人都避开了他这位临时被推上大公位置的公爵,遥遥的俯身行礼,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玫瑰香气混合着血腥气息,在地窖里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那被卡洛斯硬生生用手折断枝条花茎的玫瑰,也被他插在一个罐子里。
罐子塞不下的,便扯去了花瓣,捣成花酱装在瓶子里,再剩下的,便随手丢在地上,扔在角落里。
卡洛斯点燃了蜡烛,无视了手心里、胳膊上的伤痕,取了一枚银制的餐刀,沿着被玫瑰尖刺扎伤的口子慢慢划下,任由鲜血渐渐流下,汇成小溪坠入半个人头大小的瓶子里,渐渐淹没了瓶底的玫瑰花泥。
卡洛斯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看血液渐渐盈满,而后将一早备好的各种魔法材料一点点处理好,添加进去——
亚尔维斯·艾尔肯公爵,除却在阿尔艾弥亚公国有着暴君的称呼之外,更有名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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