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芙扇睫微敛,顺势掩住了桃眸中的落寞与无奈。
这一日终还是要来了。
“表姑娘,”青鸳手捧托盘,笑意吟吟走了进来,“这是萧世子遣人送来的,说让表姑娘先试试,看合不合身。”
吴嬷嬷走过去揭开一看,是件金绣云霞孔雀纹对襟青色大袖衫。
乃喜服。
她小心接过托盘,扭身看向皎芙:“表姑娘,你瞧萧世子多贴心,晓得你这段时日养病没心思绣嫁衣,早早就备上了。”
青鸳接过了话:“何止,那送喜服的小厮说,头饰晚两日送来,这是要把一应事都包圆呐。”
皎芙扯出一抹笑,却不及眼底,询问道:“可给了打赏?”
“表姑娘只管放心,奴婢接过后就给了,”青鸳上前两步,“奴婢这就服侍你试喜服。”
皎芙拒绝不得,只得由着青鸳和吴嬷嬷折腾。
她身子本就单薄,病了那一场,就愈显消瘦,但这不该缩水的地方却一处没缩。
而那送来的喜服,如用那尺子量过的一般,正好合身。
表姑娘肌肤赛雪,柳腰盈盈一握之余,也凹凸有致,加上表姑娘那清丽脱俗的气质,此番换上喜服,哪怕未施粉黛,已仙姿玉色,这要是再佩戴上凤冠,涂抹上胭脂,还不知美成什么样。
难怪凶名在外的萧世子,在表姑娘跟前会化为绕指柔,吴嬷嬷如是想着。
林紘是在三日的午后到的伯府,皎芙也在这日被陈老太太短暂解除了禁令,得以出流轩阁楼,到正院去见林纮。
进了厅,她就瞧见已四年未见的父亲,正风尘仆仆坐在厅左侧的官帽椅上。
她收回目光,微欠身率先冲陈伯爵道了个万福,随后才冲林纮行礼。
林纮自妻子陈三娘撒手人寰,就未再好好看过他这个嫡女。
如今见嫡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比之昔日的陈三娘有过之而不及,呆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他怅然道:“这些年是我忽视了你,你纵是对我心存怨恨,我也不怪你。”
皎芙垂眸立在原地,这便是她的父亲,一句话就轻松将她置于不孝境地。
她平静答道:“父亲说得哪里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女儿怎会怨恨您?”
陈伯爵也沉了脸,哪儿有一来就把自己的女儿说成不孝的。
他在,林纮尚且如此,在杭州那些年,林纮还不知怎么往外甥女头上扣帽子。
“皎丫头在伯府这几年,心里可一直都惦念着你这个父亲,每年都会寄好几封信问候,林兄这是没收到?”他帮衬道。
林纮神色一僵,他还真没收到信,正是因为没收到信,他才以为皎芙先前在知州府做那些都是虚情假意。
无需多想,他也知那些信函是被何人截下。
林纮脸上的忿色与难堪,被陈伯爵纳入眼底,也猜到了一二。
他发难道:“自古以来,婚姻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昔日因伯府的错举,害得我三妹妹含恨而终,好在我三妹妹有先见之明,否则我这外甥女还不知被那心思狠毒的人磋磨成什么样。”
林纮哪里还坐得住,起身道:“自三娘随我回杭州,我便给足了三娘应有的体面,是以陈伯爵所言,我实难以苟同。”
皎芙不觉收紧放在身侧的手,他居然有脸说给足了母亲应有的体面。
假使真给了母亲的体面,母亲岂会一而再,再而三被杜小娘挑衅,杜小娘能有此般胆量,不正是父亲给的底气么?
陈伯爵冷哼了声,抬手指了下皎芙:“那你倒说说,我外甥女寄的信函都去哪儿了?”他重拍案几,“今日她昧下信函你不知,你又岂知她往日都做了什么?我三妹妹的性子我这个当大哥的最清楚不过,她还不屑跟一个小娘争宠。”
这话给了林纮当头一棒,那段被尘封的过往也被揭开。
是啊,清高的三娘,不屑跟一个小娘争宠。
他也恰恰痛恨三娘这一点,一个被伯府舍弃的弃子,凭什么总高高在上。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更是她的依靠,她理该迁就他,也该想方设法得到他的宠爱。
但她是怎么做的?
即使他日日宿在表妹那儿,她也浑然不为所动。
他是个男子,身怀铮铮傲骨,岂能容得她那般挑衅,表妹不同,表妹时时刻刻都捧着他,他在表妹那儿捡回了他的傲骨,也自发疏远了她。
念及此,林纮羞愧地低垂下头,久久未出一言。
“你们父女许久未见,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父女叙旧了。”语罢,陈伯爵起身离去。
尽管已四年未见,因着母亲的缘故,皎芙仍无话对林纮说。
可她是晚辈,为避免被挑错处,她还是主动询问:“父亲今日身体可康健?”
林纮坐回到椅子上,吃了口茶,才缓缓道:“我一切都安好,你祖母原想亲自送你出嫁,动身前染了风寒,只得打消了这心思。”
他看向皎芙,眼里夹杂着些许愧疚:“大婚后,你便是安阳侯府的世子妃,那萧世子又颇得官家的心,纵是在这贵人遍地的汴京城,旁人也不敢轻看了你,”他叹了声,“这伯府倒真为你寻了门好亲事,你需得牢记伯府这份恩情。”
皎芙在心内冷笑了声,她这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耳聋眼瞎,嘴上却道:“父亲教诲,女儿定铭记于心。”
林纮满意颔首:“伯府现下愿护着你,全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你我父女情分虽不多,但你身上流的到底是我林家的血,你若有难,林府也难以独善其身,你可明白?”
皎芙如何不明白,这是要让她往后多帮衬林府,这一点倒是跟伯府的打算心照不宣。
她微欠身道:“道理女儿都懂,可安阳侯府。”她点到即止,未再多言。
林纮浸淫官场多年,自听出了皎芙的为难。
“你素来聪慧,在安阳侯府立足只是早晚的事,无需多虑,”他又吃了口茶,“林家商贾出身,黄白之物也积攒了些,加上你祖母又从她的私库里出了些,绝不会让你在嫁妆一事上丢了脸面。”
皎芙讶然,她来汴京时,祖母已从她的私库里给了她些许好物,现在又为她开了私库。
祖母如此,她心内也是感激的。
先前在杭州,父亲专宠杜小娘后,正是有祖母从中干预,杜小娘才不敢仗着父亲的宠爱肆意妄为。
但祖母只是父亲的嫡母,也不敢干预得太多。
即便如此,祖母还是招了杜小娘记恨,让父亲同祖母生了嫌隙,是以母亲重病那两年,祖母就搬去了庄子上,每年只回府短住一月。
止住思绪,她欠身道:“女儿在这儿谢过父亲,谢过祖母,”她站直身体,看向林纮,“祖母年事已高,住在庄子多有不便,不知祖母可搬回了府中?”
林纮叹气道:“我劝过你祖母两次,她说庄子住着清闲,就不回府里了。”
皎芙欲言又止道:“有句话,女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父女,不必见外,有何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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