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长林抱着恪儿的小腿,跑完一圈后,蓦地停下脚步。恪儿一怔,抬头朝院门口一看,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荡然无存。
居云岫袖手站在院门外,脸上树影覆压,愠气沉沉,恪儿想到自己欺骗琦夜偷跑过来的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忙拍拍战长林的脑门,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战长林放下他。
恪儿朝居云岫跑去,战长林把小黑狗牵回手里,站在台阶下。台阶上还放着恪儿的玩具匣,可那小家伙一脸惶惶,已顾不上了。
“阿娘……”
恪儿跑到居云岫身前,小心翼翼地唤道。
居云岫面沉如水,克制了一会儿,才问道:“没有人教过你,在王府以外的地方,不能私自乱跑吗?”
她声音并不大,也不凶,然而越是这样克制,越令恪儿感到恐慌。他一恐慌,泪意就盈了眼,鼻尖也酸起来,忍着道:“恪儿知错,恪儿下次……不会了。”
居云岫望着院内,道:“把你的东西收好。”
恪儿这才想起玩具匣的事,忙又跑回台阶前,他刚刚跟战长林在此玩耍,拿出来了不少玩具,战长林过来帮他收拾,才刚收一个,居云岫的声音从后传来:“自己收。”
语气明显变得冷厉。
恪儿没忍住,一瞬间泪盈于睫,也不敢再看战长林,闷着脑袋收完东西后,抱着木匣往院门口走,因太紧张,上台阶时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琦夜忙要去扶一把,居云岫喝止道:“别管他。”
恪儿小手在台阶上撑了一下,掌心搓得有点痛,耳闻这一声“别管他”,心里瞬间崩溃,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埋头用袖子擦泪,擦完后,继续往前走。
战长林沉着眼站在后方,看到这里,把狗绳绑在树上,阔步走来。
居云岫掀眼。
战长林大步欺近,弯腰把恪儿抱起来,走出院门:“小家伙没乱跑,是我把他抱来的,有气,朝我撒就是了。”
※
战长林把恪儿抱回居云岫屋里,放他在内室的床榻上坐下,恪儿还花着脸,看他要走,急道:“战长林!”
战长林驻足,回头看他,恪儿突然想起上回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认认真真地擦干净眼泪,道:“阿娘不喜欢别人骗她的。”
战长林眸光一软,上前揉了揉他的头,道:“我不骗她,我不是刚把你抱来吗?”
恪儿懵懂,战长林道:“但你娘说的对,这里不是王府,你不能到处乱跑,跑丢了,她会伤心的。”
恪儿乖乖点头。
战长林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拉起他那只擦伤的小手,看过掌心擦痕后,道:“疼吗?”
恪儿本来想点头的,看到战长林英气十足的脸,便又摇了头,道:“不疼的。”
战长林眼露欣赏之色,给他吹了口气,然后合上他小手,起身走了。
居云岫一行正从外赶来,战长林走出屋门,站在台阶下。
“手破了点皮,没大碍,擦点药就好。”
战长林看着居云岫冷然的脸,淡声开口,琦夜、姆妈到底着急,听完后,看居云岫不出声反对,立刻赶进屋里给恪儿处理伤口。
居云岫站在原地,离战长林两丈远,中间隔着被夜雨打下来的一地残花。
“人是你抱走的?”她向他确认,眼眸清亮如雪,既锐又冷。战长林想,难怪恪儿会怕,其实岂止是恪儿怕,他犯错时,心里也最怕她这样看他……
眼眸一垂,战长林坦诚道:“有想过,但没那胆儿。”
居云岫脸色稍霁,眼底冷意却不融,战长林道:“小家伙喜欢小黑狗,想拿玩具来跟我换,我没换,跟他说想看时到我那儿去,你要不愿意他跟我有来往,我把狗送过来,你叫人关着就是。”
居云岫沉吟片刻,道:“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战长林挑眸,反应过来后,苦笑道:“总不能是要他认爹的话。”
居云岫沉默。
战长林笑完,心里更苦了,踩着地上残破的花瓣走过来,状似不经意道:“赵霁大概哪日能到?”
居云岫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何问这个,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回道:“五日后。”
战长林点点头,心里估算了一下,道:“我大概后日就走。”
居云岫看向他,眼里闪过意外与狐疑。
战长林避开她的注视,道:“我走以后,就没人烦你了。你既决心嫁给赵霁,那我也只能祝二位新婚幸福。我知道自己烦人,无耻,不要脸,当年干的也都不是人干的事,你恨我厌我鄙视我,我都没话讲,就是想要我这条贱命,我也双手奉上。”
居云岫移开目光,凝着虚空不动。
战长林道:“此一别,应该不复相见,我欠你和恪儿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做牛做马,接着还你娘俩。恪儿不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个父亲,挺好,我没脸叫他认爹,能听他喊一声‘战长林’,足够了。小黑我留在你这儿,这名儿是恪儿取的,他喜欢,狗养熟了是最护主儿的,你也不必太害怕。还有明日的庙会,这地方虽然小,场面不比长安气派,但有些玩意儿还是挺新奇的,像挂虎,抖嗡,泥叫叫……他应该会很喜欢。我后日走,走前不求别的,只求最后再陪他一回,就当是……我正儿八经跟他道别了。”
春风穿庭而过,积水里,残花漂浮,战长林看向居云岫,目光里有恳求和期盼。居云岫起初听着,内心的确动容了,眼圈甚至在某一刻泛起泪来,然而听到最后,还是嗅到了对方潜藏在字里行间的狡黠。
居云岫敛神,道:“你的意思是,明日要陪恪儿逛庙会?”
战长林垂眸,道:“当然,如果你也愿意……”
居云岫:“做梦。”
战长林:“……”
枯败落花飘零空中,战长林神色讪讪,掀眼看向居云岫那双冷峻清明的眼睛,心头也像给凉风刮了一遭。
他没想故意打感情牌,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出于无奈,而且刚刚讲的那一番话,除“新婚幸福”有赌气的嫌疑外,其余全部发自肺腑。
然而居云岫不信,她的眼神在谴责他。
战长林百口难辩,无奈又委屈地道:“岫岫……”
居云岫立刻闪开目光,举步要走,战长林堵住她,争取道:“就一日,逛完庙会,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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