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死的。灰色的天花板盯久了仿佛生出了色彩。
死?
向芜朝着天花板伸开五指,手指关节突出,骨头上只包了一层细皮。
“胃里很痛,像是电线短路……要饿死了吗?”她转动手腕,并歪过头。整个人在床上躺成一只虾形。
只是再多移动一寸,她就要从这张和天花板颜色相同的窄床上滚到地面上了。
打扫机器人无声地徘徊着,黑暗的逼仄空间中,反倒像是肮脏的爬虫。
人都是要死的。
向芜的脑海里再次闪过这个念头。
“哔”的一声。安插在女孩后颈的激素水平仪亮了红灯,但被她杂乱的发丝遮住,夹缝里,就像一只堪堪睁开,窥探的眼睛。
高举的手臂忽然垂落在床边,摇也没摇晃一下。指尖杵在地板上,打扫机器人靠近的时候,绕开了手的位置。
“脑机接口接触不良,脑机接口接触不良。警告,警告,警告——”
.
京城这个点正是司空见惯的晚高峰。
一辆劳斯莱斯被夹在车流中,憋屈又窝囊。
开车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后座的男人在打电话。
“所以你们直接把人送到了我家?老头子那里没地方住?你那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和你没血缘关系你不想管,怎么,难道和我就有血缘关系了?”
男人口气并不算冲,只是透着股扎人的嘲讽。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人向芜说了,是闻负灯,闻大影帝的粉丝,她想和哥哥一起住。小姑娘一个人从农村过来,你总不忍心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大房子。在你那儿住几天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了不成?”
女人顿了顿,见闻负灯没搭腔,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你一年能回家几次?我和你爸都只能在电视上才能见着你。你那房子那么大,多个小丫头不碍事。”
闻负灯气笑了:“你要不回头问问我爸和他新娶的老婆,他们是更乐意在电视上看见我,还是在家里看见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了,不给对面任何再恶心他的机会。
约莫过了有两分钟。
“那个……闻哥,还是直接去王导的沙龙吗?”开车的小心翼翼地问。
在后座的闻负灯摘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垂着眼皮翻了翻手机信息,等了一会儿才开口:“不了,直接回家。”
开车的助理不敢搭腔,连忙点头说“好”。
如果排除明星的身份,闻负灯单论出身,称得上那种别人口中的京圈少爷。
闻家在哪儿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子嗣分支繁多。而闻负灯的父亲是本家唯一的儿子。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爸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姑妈。他姑妈最近看上个小白脸,甚至是一个在老家生了孩子的小白脸。
闻负灯他爹也好不到哪去,前后换过三四任妻子,给他生过孩子的女人,闻负灯都不太清楚一共有多少。
反正他和这家人没什么感情,这家人很显然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这些事,跟着闻负灯的助理心里大概也有数,但还是在看到蹲在闻负灯家门口的少女的时候,没忍住再次感叹:见过不在乎自己孩子死活的,但没见过这么不拿人当人的。
不是,人好歹是一个抽个烟都能上热搜的大明星。让一小姑娘蹲人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呢?被狗仔拍到,闻家人给掏钱治水军?
而且据说这小姑娘是闻影帝脑残粉,哭着闹着要和闻影帝住一起。
那这和往人床上塞私生有什么区别?
闻家人没有闻负灯住宅的钥匙,但直接把人送到了门口……
乡下来的小姑娘可能不懂事,闻家这种最看重脸面的世家豪门难道不懂什么是规矩吗?
助理两眼一黑。
以后真住一起了,不敢想能闹出来多少麻烦。
.
电梯门开的时候,向芜正蹲在地上,仰头对着门框上的摄像头讲话:“我饿了,我想吃饭。”
摄像头:“……”
闻负灯:“……”
助理:“?”
向芜不放弃:“我真饿了,我真想吃饭。”
然后她瞪大眼珠子,同摄像头剑拔弩张地对视。
.
“咔嚓”一声,轻微但刺耳。向芜拧眉歪头。
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
她惊诧地看着手机上的摄像头,歪头又看看门框上的监控。
难道那个东西不是监视她的?
这个偷拍她的男人才是来监视她的?
虽然这个偷拍不仅没有什么偷感,反而还很嚣张吧。
偷拍她的那个男人也没和她讲话,低头把照片发了出去,对着手机说:“这就是你说的人?”
然后目光转向她:“你认识我吗?”
向芜大张着眼睛同他对视,面前男人样貌很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除去那双冷冽的眼睛,样貌很是斯文。
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领口有一个小“v”,弯下腰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突出的锁骨,很白很白。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助理名叫霍宇,他见小姑娘不说话,以为她第一次见到活的偶像,太激动了。
这小姑娘穿得精致,小香风的外套,缀满水钻的裙子,不用看牌子,看做工就能断言都不便宜。
毕竟是闻家送来的人,不可能太寒碜。
只是那一头像是刚拖完地的拖把似的头发……
霍宇不好评价。
闻负灯收到肯定答复后,撤回了刚拍的那一张照片,目光重新放回面前小姑娘身上。
看到她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呃,闻哥……”
见小姑娘也不搭理自己,霍宇尴尬地向老板求助。
闻负灯又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人,她的衣服一看就是自己那个没什么品味的姑姑给买的。
只是,这女孩看着自己的眼神……可实在不像是自己姑姑口中的“粉丝”。
“先进屋。”
他从向芜边上绕了过去。
向芜压着裙子站起来,有些拘谨地贴着墙边站好,目光落在闻负灯开门的手上。
门锁响了一声,打开了。
闻负灯回头,瞧见女孩紧靠墙壁,站得离自己很远,目光顿了一下,兀自进了屋。
霍宇跟在后面,看了一眼这姑娘的眼睛,无端觉得背脊一冷,加快步伐进了门,忘了招呼她先去了。
只是,他莫名觉得,这女孩,在观察他。像是一种冰冷的仪器。
一进屋,霍宇同停在玄关的闻负灯对上眼儿。
自家老板看向自己的眼神酷似问责。
“……”霍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多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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