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倦也发自肺腑地认为自己受难了。
在被摸摸头的温暖下,他罕见有些破防,强撑着坚强表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赵靖渊微微一怔。
人上人吗?
对着这张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一瞬间,他眼前似乎浮现起当年妹妹抹泪质问的样子。
——我想要留在京城,我们为什么非要忍气吞声偏安一隅?
——京城那么繁华,还有我心悦之人,为什么我不能留在那里过好日子?
“就这么喜欢京城?”
等赵靖渊回过神,才发现已经无意识地问出口。
容倦颔首,应得轻松:“当然。”
就现在这局势,哪天有国破之危,京城也是最后破的,留在这里就还有余地。
说完,他试探性问起现下文雀寺内外的情况。
先前督办司的人在山下和相府暗卫对峙,赵靖渊杀了一个暗卫头子后,剩下的暗卫明显要乖顺很多。
随后,赵靖渊领着部分谢晏昼手下的军士赶来救援。
赵靖渊恢复了往日冷静,大概说明情况。
“那督办司……”
“在山下封路,守着各个要道。”
容倦闻言松了口气。
看他肩头放松,赵靖渊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有些汗湿的脑袋。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倒是比他想象中坚韧很多。
容倦一向决心下的很快。
既然督办司没上来,他这个临时山大王可以造作了。
在绕路走还是挪金山间,容倦最终决定咽下这份苦果,做一回搬山的励志愚公。
他的视线瞄向院外。
知道容倦想问什么,赵靖渊道:“那些人都被暂时关押在大殿内。你娘……”
大概觉得这两个字都不适合在他面前提起,便快速略过道:“称对你下手的原因,是寺内尼姑和外男私通被发现。”
释然在容倦这里有恃无恐。
她印象里的孩子,每年会想方设法讨好自己,昨夜容倦毕竟没有真正离开,说明尚有回旋余地。再者说了,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恨不得三缄其口。
所以她认为容倦必定会为自己做遮掩。
容倦秒卖亲娘:“胡说。”
他绝对不允许‘高大上’母亲自行诋毁清誉。
更细节的内容无需多言,相信凭赵靖渊的本事,也能审出来。
“我想带走我娘的一些东西。”
赵靖渊:“她不值得你睹物思人。”
容倦:“人间值得。”
“……”
容倦轻咳一声:“我还需要避开城门守卫的检查。”
只这句话一出先前还有些温情的气氛紧绷起来。
赵靖渊立刻意识到他要带走的东西绝非一般物品当下微微俯身视线和容倦齐平。
对视间在被进一步开口询问前容倦稍偏过头先一步自侧面起身主动带路朝目的地走去。
赵靖渊略一思忖让军士不必跟着。
军士抱拳:“将军命我们在见到人后寸步不离守着容大人。”
显然谢晏昼也并不完全放心赵靖渊。
容倦这时停步开口道:“先前我听到虎啸外面应该很需要人手二位去忙吧陶家兄弟跟着我即可。”
军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违背容倦的意思但要确保在一段距离内一旦有异常他们可以及时赶到。
容倦颔首:“我不会走远。”
整个文雀寺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人了歹人全部被抓去大殿里。
禅堂门外被创飞的师太正昏迷在路边账本已经被系统暗中收回。
容倦在门外宏观看了一圈师太先前只顾着带保命的东西逃离
正前方最大的那尊佛像歪斜相当厉害。
有过探索密室的经验容倦一个眼神陶家兄弟立刻进门去推动佛像。
高而威严的佛像比想象中轻很多才挪动一半便可隐隐窥见一尺多深的缝隙身材矮小者勉强可以通过。
里面黑黢黢的直到赵靖渊随手拿起供桌烛台靠近。
缝隙被朝内的光芒填满。
屋中亮起来的一瞬所有人的眼睛齐齐闪了一下。
砖墙后是一座真正的黄金屋!
合不拢的箱子里黄金玉器数不胜数如流水快要满溢木架上更是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玉佛金佛琉璃佛像。
佛在这里都分了三六九等。
墙角更是堆满了封锁紧实匣子料想里面也装着大量名贵物品。
整个密室完全被宝物堆的丧失了空间感。
墙面烛影一晃赵靖渊骤然回身一双锐利之极的双目朝容倦看来。
后方佛像遮住了外面天光忽明忽暗的光线交错中容倦随意扯着理由:“一次和母亲闹别扭我在寺中撒泼恍惚中好像在这里看到了黄金屋。”
他似在回忆:“酒醒后我躺在竹林里,只当是在做梦。
眼下有多重问题,至少在赵靖渊看来,这个回答漏洞百出。
外面昏迷的尼姑为何不取财,空手逃离,又是怎么晕倒,密室内的钱财究竟是何来源,文雀寺又在暗中做什么……
但所有的疑问相合,都抵不上一个问题。
赵靖渊的口吻不知是生气还是惯性生冷:“你就不怕我起歹心?
刚刚才遭遇至亲背叛,转头就大大咧咧领着人来宝库。
这孩子的心眼是都被他爹娘长去了吗?
容倦没料到赵靖渊会用缺心眼的目光看自己。
外面是谢晏昼的兵,更何况还有陶家兄弟和系统在。
他平静说:“你做不到。
不闪不避的视线,带着全然的笃定。
这种笃定换作任何人来看,都可以解读为信任。
赵靖渊一怔,他那不自觉柔和下来的视线,在扫过陶家兄弟时重又变得深邃。
自古钱帛动人心,并非所有人都能抵制住诱惑。
这兄弟俩似乎见钱眼开,眼睛都红了。
陶家兄弟正忙着感动,没有注意到赵靖渊冰冷的神情。
大人能毫不犹豫带着他们过来,那是把他们也当亲人了。
半晌,没等到赵靖渊提第二个问题,容倦也就不等了。
“我要先带一些回去。
不然这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期间容倦并未留意到身边人的动容情绪。
毕竟带人过来,在容倦这里压根构不成迟疑的点,退一万步,他也不会一个人来,这么多金银财宝,疯了才会一个人搬。
他动手能力超差的!
陶家兄弟压下被当家人们的激动:“大人看中了哪些?
很多宝贝容倦其实都叫不上来称谓,正要随便指几个箱子,赵靖渊提醒道:“黄金不值钱。
“……
在这个冰冷的宝库里,黄金已经是鄙视链的末端了吗!
·
山间晨雾的水分彻底被日光蒸发干净,中秋宫宴已经过去,督办司的人手撤离,城门重新回归禁军的管辖范畴内。
“来吧,展示。
车内一声轻缓的命令下,陶文反手亮出令牌。
人多好办事,若是没有赵靖渊的帮助,想要直接过城门,会费很大一番周折。
自营小车队在出示赵靖渊给的令牌后,被顺利放行。
将军府大门前,抱
鼓石一左一右矗立被喊来的薛韧觉得自己也快站成石雕了但看着谢晏昼此刻的样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谢晏昼正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目中没有任何温度。
距离亲兵飞鸽传书说容恒崧下山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文雀寺必然是出了大事否则赵靖渊不会还留在山上。
自古恶事不过谋财与害命。
“文雀寺。”谢晏昼看似平静面色下泄露的几分杀机让周围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常年跟在谢晏昼身边的亲兵紧张的同时有些同情起容倦自古有哪位大员的嫡子能活得如此悲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似乎三天两头都在出事。
两名亲兵对视一眼能让将军私下派兵必然不是小打小闹。
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管事和一些府中下人也在大门附近静静等着不过他们纯属自发行为容倦日常对待家丁很友好从一开始的厌恶大家现在打从心底里把他当成了将军府的一份子。
众人焦急不安的等待中远处终于驶来马车。
“回来了。”不知是谁激动喊了句。
陶家兄弟赶车速度很快车内原先的东西被清空现在装满名器古玩。
车停的有些猛。
“大人没事吧?”马的嘶鸣中陶文连忙回身询问。
停下瞬间容倦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出来。
那张日常挂着三分懒散笑意的脸此刻一片惨白口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死死抓着车框一副十分缺乏安全感的样子亲兵们都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这是遭遇了什么?
谢晏昼在看到惊魂未定的车上人时快步走了过去。
他并未立刻询问任何问题声音一度低到像是怕惊到对方“都过去了。”
反复说了三遍容倦才终于松开紧抓车框的手。
半截袖子滑落时露出破皮的手腕。
药浴后皮肤实在太过敏感搬金砖时不小心蹭到现在已经有些红肿。
超绝敏感肌连忙拉了下袖子避免被日光晒到殊不知这一动作看得更让人心痛了。
管事都忍不住转过身遭了多大的罪?才过去一天多竟然如惊弓之鸟。
谢晏昼强忍住屠寺的冲动视线上下一扫确认容倦没有其他外伤后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别怕
双方目光终于接洽容倦瞧
见对面人眼底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睡。
“你…
渗着冷汗冰凉的指尖,轻搭在厚实的掌心,还未进一步握拢,容倦耳朵尖冷不丁捕捉到后面宝山移动的动静,当即面色大变。
停车时的惯性,后面小山似的宝贝终于支撑不住。
不好。
顷刻之间,山崩了!
车内堆积如麻的宝物全部倾塌,泥石流般一泄如虹。容倦连声国骂都没来得及出口,直接抱头。
有人更快。
大手先一步及时从身后揽过,一只胳膊便轻松抱起了容倦。后者反射性寻找着力点,勾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金银珠宝哗啦啦洒了一地,五光十色,险些亮瞎众人的眼睛,后面几车也不逞多让,车轱辘都感觉朝地多压了两寸,一看就是满载重物。
陶家兄弟连忙你一把我一把地捡拾起来,重新往车里乱堆。
除了谢晏昼,所有人心疼的表情全部凝固在脸上。
再三确认没有看错后,大家面部肌肉都古怪扭曲了。
这确定去的是寺庙?
不是劫了京城大户的宝库?
震惊的目光中,陶家兄弟暗道这算什么,他们才勉强运回来一小部分。
另一边,容倦终于缓过气,贴紧的肌肉下方心跳声清晰可闻,他下意识要放开。
系统让他小心别摔在地上。
【小容,紧张什么,兄弟情都这么抱。】
醉酒也就罢了,现在可是清醒状态下的勾脖环腰。
容倦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等等。
他郑重问:“你平时都看得什么小说?
【统如其名。】口口文学啊。
它口口有三不看,没有口的不看,没有颜色的不看,口太多了的也不看。
我@#¥#%……!
容倦最终还是没有松手,常年**,这具身体骨头要比一般人脆很多,真摔个半身不遂那就要和轮椅绑定了。
脆皮的悲哀,腰在刚刚躲避被砸时,还给扭了!
不止他需要被搬运,车内的宝贝更需要。
容倦冲着呆滞的管事等打了个响指,没太响:“快让人帮忙把马车牵进去卸货。
光天化日之下,放久了不合适。
大家如梦初醒般,机械化地开始动作。
“悠着点,先搬第二车的。容倦有条不紊指挥。
这么一大笔财宝,来源肯定有问题,谢晏昼思绪却被别的牵引。
眼下和初见时的场景出奇相似,流光溢彩的宝物,扬着下巴小狐狸似的的散漫少年。
近月内的一切在这一刻交叠了。
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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