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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桑半跪着,凝着她的眸子。
门未闭合,一阵风卷着夏夜独有的缱绻香气冲撞进来,拍打过邬玊的发丝,她抬手拂去这份撩拨,坐直了身子,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对面姿态低伏,目光却一退不退,他的乞求带着直白的莽撞,侵略着她的视线。
邬玊从未见过这般的他,有些卑微、有些倔强,换做前世,她绝不会将前者这个辞藻与他联系到一处,因为他从来不可一世、向来势在必得。
她想不通,他没由来的直白伏低源自何处。
她终是败下阵来,抬手接过木槌,恍惚间指腹擦过他的,灼烧的触感令她瞬息退缩,好似这滚烫烧在了她的心扉上。
“你快起来,你跪天跪地跪父母就罢了,如今跪在我眼前算什么。”
她用指腹摩挲着木槌,揉搓走被他烫起的涟漪。
邬玊心跳比木鱼响,罪魁祸首却纹丝不动。
她止住敲击,扶额道:“罢了,你若当真无处可去便留下,但你住在后宅总归不妥,我在南郊有处别院,明日起,你搬去那处。”
少年的脸颊鼓起,上扬的唇齿宣告着他的胜利。
颜桑启唇,语调是难抑的轻快:“好!”
他终于肯起身,坐到与邬玊一桌相隔的位置,问道:“敲这个做什么?”
见不速之客的目的已然达成却不离开,反倒是得寸进尺地坐下了,邬玊正要昂扬着架势将人斥走,可听见他的话,当即又蔫巴了回去。
“消孽。”她萎靡着回答道,手上不忘顺带发泄着猛敲了几下。
颜桑十分乖巧得没有追问消什么孽,只道:“需要敲多久?”
邬玊更蔫了,整个人趴在桌上,从桌下伸出一只手来,破罐子破摔地上下左右胡乱敲着,回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下。”
手上一空,木槌被人抽了去,她抬眼望向木槌的新主人,发出无声地询问。
新主人顺带接管了她眼前那只木鱼:“我替你敲。”
邬玊坐起身,茫然道:“这也能替?”
颜桑抱着木鱼,回得淡然:“我心诚。”
邬玊当场吃瘪,她回想着自己方才敷衍搪塞的行径,把嚣张的气焰收了回去。
气焰总归是此消彼长的,她不嚣张,自有人替她嚣张。
“你看,留下我是不是还挺有用?”
不想听他嘚瑟,邬玊提了个能灭他气焰之人:“想让阿团跟你却别院住,还是将他留在这里?”
果真,颜桑神色一敛,复又淡笑着道:“我带他出去住。”
结果如邬玊所料,纷乱的想法得到验证,她虽尚未能抓住麻线一端,仍感觉快要冲破一层薄纱。
她了然一笑,道:“也好,有你护着他,总归平安些。”
颜桑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声音有些震颤,“你……”
邬玊不想再纠缠此间事,出声送客:“夜深了,公子是想要留宿在此共度良宵吗?”
她翘着食指捻动发尾打圈,有些出格的用词镶嵌上了故作婉转的尾调,像一根浸着潮气的鸟羽骚动着眼前人。
被这根鸟羽波及的人一僵,抱着木鱼的手骨节攥出青白,面颊的红润却快蔓延到了耳朵根。
颜桑赧然,磕巴着应道:“这、这便走。”
他抱着木鱼起身,站在原地身子左右转了两下,才选择了一条离邬玊稍远的,仓皇而逃。
“等一下。”
咚。
咚咚。
被邬玊叫住脚步,颜桑在门口一个急刹,慌乱的停驻换来了两声猝不及防的木鱼响。
这两声木鱼像是敲在了邬玊唇角,憋闷了一晚的她终于忍俊不禁。
颜桑指着手上的声响来源,窘然道:“没拿稳。”
邬玊轻点两下头,宽宏大量地道了声“无妨”,随后嘱咐道:“木鱼今晚替我敲完。”说着攥拳勾出食指晃了四下,贴心地补充着,“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哦~”
……
翌日一早,邬玊换了身轻便的湖蓝劲装,将兵器卷轴往带銙一拴,便驾马去了兵部,等候兵部侍郎议事。
不料,今日朝中事多,竟是直直等到巳时过半,她才将人等来。
与预想的不同,她见到的不是一个长胡须的古板叔翁。
来者看着不比她大多少,年轻的眉目间并未盛着功成名遂应有的气盛,反倒遮揽了寥寥伶俜,柔与冷分割得恰到好处,墨绿色的官府罩在身上,托着他格外端方自持,邬玊只觉自己竟在青天白日里见到了皎皎明月。
四下众人皆忙于公务,繁杂之音环饶不绝,可自他踏入门中,这些喧嚣便如遮了幕,刹那相隔。
潮水退去,世间好似只余一人。
这人面向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如若煦煦清风,却又夹杂着一丝并非刻意的凉薄。
他道:“在下谢晏倾,见过郡主。”
邬玊看着谢晏倾,语调不自觉地轻柔了起来:“谢大人客气了。”
谢晏倾直起身子,望向她的眼神像蒙了层拨不开的迷雾。
邬玊没来得及探究缘由,左肩一沉,步子踉跄着前倾了两下,眼前多出了一抹墨绿,她赶忙捞住,借力扶稳了身子。
她抬眼望向墨绿朝服的主人,慌而后定地道了声谢。
两人距离咫尺,仓促对视间,邬玊好似终于看透了他眼底的雾气。
那双眸子在对焦到她脸上时,有了短暂的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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