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琼将药送回家,按照渠殊同教的方法,亲眼看着父亲喝下,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也顾不上哥哥复杂的神情和母亲让她歇一会儿的关怀,又认真打扮后出了门。
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毓琼是在恭亲王府专接待重臣贵客的鸿儒轩见到的恭亲王。她先是感谢了恭亲王在出洋考察一路上对父亲和自己的照顾,又感谢了他不久前特意派费扬阿去看望了自己父亲,接着又表示了对他中意自己的荣幸,最后,才提出了自己这趟来的目的。
她想与七贝勒正式退亲。
恭亲王不说话,只是用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哒”的声音。一直到毓琼都有些心浮气躁了,他才抬起眼皮,像是刚听到毓琼说什么似的,缓缓开口:
“退亲啊,你父亲之前已经来提过一次了,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此事已经作罢了。我能否问一下,贵府这般坚决退亲,是为什么吗?”
毓琼咬唇,正要开口时,旁边忽然走进来一个小厮,俯身在恭亲王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恭亲王神情不变,挥挥手让那小厮退到一边,自己竟然也站起了身来,从主座脚蹬上走了下来,看起来竟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毓琼急忙迎上前:“王爷……”
“毓琼,这是你的亲事,现在都讲究你情我愿了,你想要退婚,我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好,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七回来了,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商量了什么,就是什么吧。”
恭亲王说罢,摆摆手,迈着四方步,阔步走出了鸿儒轩,只留下毓琼和刚才那个小厮大眼瞪小眼。
“这……”
突然要与那个还没说过话就被自己踢到了一边的未婚夫婿见面,毓琼竟然有些紧张。如果他讲道理还好,如果他是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嚣张跋扈地打定主意为难她,那她这次来,能不能顺利退婚还两说……
毓琼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她与那个七贝勒不欢而散的尴尬场景,正满心烦乱,忽然,外面又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间隔规律,步伐有力却不沉重,没有一点儿侵略性,反而能恰到好处地让毓琼意识到有人在靠近。
毓琼很是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个年轻男人迈过门槛,走进屋里。他穿着一身挺括的官服,周身熨烫的没有一点儿褶皱,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身后,辫尾挂着两枚玉珠,与他和煦的笑容和温柔的眉眼正相配,更显得他整个人如同一块刚出水的美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毓琼心底一松:“费扬阿!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厮已经打了个千,高声道:“奴才给七贝勒请安。”
毓琼接下来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她眼看着费扬阿抬手,温声对那小厮道:“免礼,退下吧。”
那小厮再次洪亮应道:“谢七贝勒。”
毓琼只觉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你……你是……”
“对不起,之前向你隐藏了身份,我在家排行七,受封贝勒,我叫亦泽。”亦泽停在毓琼身前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对着她歉然地鞠躬,“我可以叫你毓琼吗?”
毓琼还处于震惊中。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东西洋与她一路同行的非常照顾她的费扬阿,竟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亦泽贝勒。
而在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率先涌上心头的,竟然是庆幸。
“你就是亦泽贝勒?”毓琼简直是如释重负,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落了回去,“这可真是太好了!”
亦泽的笑容更深,正要开口,却见毓琼笑得眉眼弯弯,长吁一口气:“我还担心亦泽贝勒不好相处,咄咄逼人的,听闻我要退婚,先痛骂我一顿呢。如果是你,你一定会原谅我,同意退婚的。真是太好了!”
亦泽的笑容僵住。他沉默一会儿,先让毓琼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才开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毓琼还是兴高采烈的:“你有什么错?”
“都怪我,没能帮你拿到渠家手上的秘药,你才要被迫嫁给那个渠家人的。”亦泽忽然抬眸,语气少见地带上了些急躁,“毓琼,如果你不愿意嫁他,我一定会帮你解除婚约,然后……”
“亦泽贝勒,谢谢你,但是不必了。”毓琼打断了亦泽的话。她认真地点头,看向亦泽的眼神中全是真挚,“这个婚约,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答应的。既然已经答应,我就会做好我该做的。”
她似乎看出了亦泽沉默之下复杂翻涌的心绪,忽然露出个俏皮的笑容来,对着亦泽眨眨眼睛:“你放心,我会努力作死,让他受不了我、讨厌我,早点和离回家的。”
她的笑容一如往日开朗,似乎完全没有对新婚约的不甘和……
对与他的旧婚约的留恋。
他从未出洋就知道的,在海外这么多年仍然挂念着的,在欧罗巴洲与她相处之后犹如藤蔓一样在心上攀爬蔓延的,与她的婚约。
毓琼还在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我的婚期定在下个月月初,你会去吗?”
沉默之后,亦泽终于勾了勾僵硬的唇角,将他惯常的笑容扩的更大一些。
“我会去的。”他看向毓琼的眸光深沉,眼底仿佛积聚着浓厚复杂的感情,“你一定可以在婚礼上见到我的,我保证。”
翻越过旧婚约和新婚约两座大山,剩下的也就是筹办婚礼了,倒是没什么难的。一方面是担心恭亲王不虞,另一方面,戴望鸿也希望毓琼可以尽早完婚离京,婚礼虽然在外人看着有些仓促,可戴家和渠殊同都对此珍而重之,每一个环节都做的尽善尽美,齐备且温馨。
吉日良辰,倏忽而至。
天还未亮,戴府就已经忙碌起来。毓琼被风橘从床上强拉起来,按在妆台前,好几只手就开始在她周身忙碌开来。
毓琼心中没有一点儿新嫁娘的紧张激动之情,她只是很困,一下一下点着头,到了后来,几乎是被风橘卡着下巴抬着脸,任由她们发挥。
等上好妆面,压上沉重的凤冠霞帔,毓琼这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她真的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早就定下的亦泽,而是那个不久前还完全是陌生人的渠殊同。
天再亮一些,她住了十几年的屋子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姐妹好友、全福夫人来来去去,说笑声、打趣声、不时响起的哄闹声,还有从屋外间或传来的鞭炮声,充斥着毓琼的耳膜,吵得她几乎要挂不住脸上温婉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遥遥传来高昂的唢呐声和激烈的爆竹声,是接亲的渠殊同要到了。屋内的女眷们顿时一哄而出,全拥到她院子的门口去堵门,毓琼身边才终于清净下来。
毓琼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起来,只觉得渠殊同这个狗东西终于干了件人事,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
生怕一会儿那群吵吵闹闹的女眷再回来,毓琼一边伸长胳膊,自己将盖头胡乱罩在脑袋上,一边就要从床上起身,不住催促着风橘:“快快快,准备走了。”
“小姐,别急别急,姑爷还没入府呢。”风橘哭笑不得,将毓琼按回床上,又仔细帮她修补刚刚蹭花的妆面,“姑爷都快来接亲了,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吃了,妆再花了可就没时间补了!”
“花了就花了,为了渠殊同?”毓琼摇头,满不在乎地又碾碎一颗花生,“他还不值得本小姐为他挨饿。”
风橘无奈,只得更加麻利地为毓琼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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