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汉王印鉴虎符呢
“万事俱备,只欠……”刘盈看着自己系统面板最新的数值,双手拍了拍膝盖,从床榻上爬起来。
阿父阿母不在身边,刘肥阿兄也不在身边,曹阿姨也不能宠着自己。小秘密太多,刘盈不喜欢不认可的陌生人近身,便自己更衣洗漱。
蜀地出稻米。刘盈今日的早膳是满满一大碗白米饭配腌肉。
盐管够,肉管够。
在提纯盐的技术还不发达的时候,井盐可比海盐美味多了。怪不得宫廷常用井盐当供盐。
刘盈吃完米饭腌肉,拧着眉头喝掉最讨厌的豆叶羹,把粗糙的豆叶咀嚼咀嚼吞进肚。
他拍了拍鼓鼓的肚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欠一场月黑风高偷跑夜。”
刘盈在等朔月夜。
今天就是朔月夜。
萧何今天在汉中,正在府衙呼呼大睡,弥补旅途疲劳。
萧何不在汉中的时候,汉中守备非常森严。
他一直以为,刘盈如果要做坏事,一定会在他离开汉中的时候。
当萧何回到汉中,发现刘盈还在养病,便松懈了。
刘盈乖乖待在家中,他也已经回到南郑,还有什么不放心?
刘盈悄悄上了船,带着韩信给他的八百兵卒偷偷离去的时候,萧何还在呼呼大睡。
一支拥有十艘船的船队不算小规模了。他们浩浩荡荡沿着汉水东出的时候,难免遇到盘查。
刘盈有盖着汉王印玺的诏书——他阿父还没离开南郑就准备好了,有大将军的令牌——韩信就是大将军,有汉国样式的虎符——刘盈不记得从哪里摸的。
萧何虽然是汉国的相国,但派兵的事,刘邦能绕过萧何独自决定。
刘盈准备充分,连虎符都有,兵卒便放行了。
离开时,张不疑疑惑:“主父肯定能得到萧相国的印玺,为何没有萧相国的放行书?”
刘盈笑道:“因为不能让萧伯父担责啊。阿父不当人,压榨萧伯父太过,不仅让萧伯父给他管国家,筹军粮,还让萧伯父管我。他没脑子吗?想不到萧伯父不可能管得住我?总不能让阿父找到借口,去欺负最为劳苦功高的萧伯父
吧?”
张不疑微微一愣,然后对刘盈拱手。
刘盈摆摆手,让张不疑起身:“之前你和宋昌斗嘴,我懒得管。现在要认真做事了,你记得改口,别叫我主父。”
张不疑再次疑惑:“为何?世子就是主父。”
刘盈摇头:“你是大汉的官吏,不是我的门客;我是大汉的世子,不是你的家主。公是公,私是私。你不喜欢叫我世子,也可以唤我一声老大。”
张不疑道:“我不明白。”
刘盈道:“自己想。”
说罢,他回船舱睡觉。
给阿父写的信已经快马加鞭出发,不知道阿父得到自己又偷跑的消息,会不会把阿兄吊起来抽。
唔,刘肥肯定会和阿兄同甘共苦,坚称他也有参与,哈哈哈哈。
刘盈丝毫不关心溺爱自己的兄长们会不会挨揍,没心没肺地倒头就睡。
张不疑很是迷茫,问宋昌:“你知道原因吗?什么主父……世子不喜欢奉承的屁话就别说了。”
宋昌翻白眼。他当然知道世子很喜欢听奉承话。世子不让张不疑叫他主父,肯定和不喜欢张不疑阿谀奉承无关。
世子可喜欢别人阿谀奉承了。陈平还在世子身边的时候,世子要求陈平每日都要想一段新的夸赞词来夸他。宋昌真佩服,陈平怎么忍得了世子那破性格。
“世子说‘公是公,私是私’,可能是让你以大汉为先吧。”宋昌胡乱揣测。
张不疑回了宋昌一个白眼:“世子不就是大汉?”
宋昌道:“汉王才是大汉。”
张不疑反问:“你相信世子会要求我们听汉王的话,不听他的话吗?”
宋昌哑口无言。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本来只是张不疑困惑,宋昌也陷入沉思了。
世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刘盈一觉睡醒,见两人都在冥思苦想,忍笑忍得肚皮疼。
其实刘盈只是嫌弃张不疑叫他“主父”太难听,还不如叫“阿父”呢。
他说的什么公私,只是随口胡扯。
在副本里当了一回天子,刘盈发现要在下属面前提高逼格,不说人话让人猜是最好的办法。
他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向船
头吹风。
嗯,就像现在这样。
大风吹起了汉圣宗圣皇帝的发丝,风中凌乱的汉圣宗圣皇帝讪讪回船舱缩着。
呃,晚秋的江风太大了,还是待在船舱吧。
刘盈刚走不到两个时辰,萧何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得知刘盈不仅偷跑,还带走了八百兵卒,十艘大船,三百余匹正准备送往汉王处的战马,以及粮草甲胄箭矢若干。
萧何难得叉开腿箕坐,手放在膝盖上,手掌撑着半张脸,唉声叹气:“盈儿可有留书?”
把萧何唤醒的仆从将书信递给萧何。
萧何无言地看了老仆一眼。
内鬼是吧?
唉。
萧何展开竹简,刘盈的字和人一样活泼,好像要从竹简上跳下来似的。
他明明很苦恼,见到刘盈的字,嘴角也不由上翘了一点点。
“果然是韩信。”萧何无力道,“除了韩信,还有谁能在南郑藏八百壮卒?他真是仗着汉王信任,什么都敢做。他知不知道私藏壮卒兵甲,等同谋逆?!”
老仆提醒:“不是韩将军谋逆,是世子谋逆。”
萧何又无言地看了老仆一眼。
我知道你是内鬼,但你能不能别表现得太明显?
唉。
萧何看完了书信,把书信往旁边一扔,拢了拢衣服,又躺了下去。
老仆问道:“是否派兵追世子?”
萧何闷声:“不派。汉王把印玺丢了,虎符也丢了,那么世子丢了也是理所当然,与我何干?”
破罐子破摔的萧何闷头睡觉,不去想烦心事。
虽然萧何平时都很谨慎,但这时候他实在是不想再思考这些麻烦事了。刘季不爽,下了自己相国之位,让别人给他筹兵筹粮去!
老仆便把萧何丢在地上的竹简放到桌案上,静静退出房间,合上门扉。
世子说得对,相国就是该洒脱一点,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世子真是好孩子。
刘邦得到刘盈送来的信时,正在宴请宾客。
三秦已定,章邯、董翳、司马欣皆在席。
只是董翳、司马欣坐的是诸侯王和客将那一边,章邯坐的是汉将那一边。
章邯曾经是董翳和司马欣的上峰。
王离被俘后,伤重迟迟不愈,在得知秦卒被阬杀后,含泪伤逝。章邯便是他们唯一的将军。
两人看着章邯的眼神都很委屈。
虽然董翳最先劝说王离和章邯投降项羽,司马欣更是与项家有旧,任栎阳狱掾时曾经将入狱的项梁放走。两人与西楚的关系,比章邯与西楚的关系亲密多了。但这不是将军你偷偷投靠汉王,把我们瞒在鼓里的理由啊!
章邯避开两人视线。
他其实对这两人有迁怒。如果不是这两人竭力劝说自己降楚,自己和王离只求退兵,至少能带一半秦卒回关中。
到时哪怕半路秦卒全跑了,至少比现在死得少。
武城侯逝世的时候不会泪流不止,自己也不会被父老乡亲唾骂。
秦人不是厌恶他打了败仗,是以为他卖掉秦国兵卒苟且偷生,而对他十分厌恶。
秦卒可以战死。秦卒为秦国死得还少吗?
但被主将卖掉,被敌军骗降阬杀,武德充沛的老秦人受不了这个委屈。
章邯也受不了这个侮辱。
不过章邯毕竟是个道德底线比较高的好人。他知道自己是迁怒,不会任由自己迁怒,更不会报复他人。
投降之事是自己同意,就该自己背负责任。
是我之错,是我之罪。章邯很清楚。
宴席上歌舞很热闹,气氛却很压抑。
汉将们都很同情章邯。在他们眼中,章邯就是被这两个和项羽走得很近的下属骗了。
以章邯的能耐和在秦国的地位,成为诸侯王很正常。但这两人没什么本事,也没有功劳,只靠着骗章邯投降被项羽封为诸侯王。章邯为护不住秦卒而哀痛欲绝,董翳和司马欣却全然没当回事。汉将们实在是为章邯不平。
他们劝说章邯,章邯却坚称是自己的责任。汉将们很无奈,也不好再劝,只能对章邯好一点,多拉章邯去喝酒吃肉。
现在董翳和司马欣居然还敢在章邯面前装委屈,好像章邯欠他们似的,汉将们都是一群耿直壮汉,心里火气熊熊燃烧。
就在他们思索,怎么整一整这两个居然敢用眼睛瞪自己同僚的诸侯王时,有人前来求见。
不止一个人。
刘盈的信使迷了会儿路,和萧何的信使一同
到达。
刘盈是十一月初一离开南郑。因路途遥远,战火未熄,他的书信到达时,已经是汉王二年的正月。
刘邦已经拿回本该属于他的关中秦地,正在思考选个好日子将秦社稷更改为汉社稷。
此时刘邦已经得到了项羽派人追杀楚义帝的消息。
楚义帝肯定逃不过追杀,刘邦在思考更改社稷的同时,又在想能不能利用义帝被弑杀的事做点什么。
宴会上,董翳和司马欣在幽怨地看向章邯,章邯将脸撇到一边不看他们,除了曹参之外的汉将在用眼睛狠狠地瞪董翳和司马欣,曹参在认真喝酒,刘邦也没有看歌舞。
歌姬舞姬和乐师白费力了。
当信使到达时,刘邦暂停歌舞。歌姬舞姬和乐师舒了口气,赶紧离开。
刘邦接过信的时候还在走神,满脑子正事。
打开帛书,刘邦看到第一行字,迅速回神。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眼睛越瞪越大。
宴会众人察觉不对,都看向刘邦。
刘肥往韩信身边挪动了一点点。
他猜到信是谁送来的。如果阿父打骂阿兄,他就挡在阿兄前面。
韩信神情自若,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曹参抱起酒坛,使劲灌酒。
他有预感,等会儿就喝不成了。
刘邦好似看不清帛书上写什么似的,把帛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两遍三遍。
他摸了摸腰间,自言自语:“我是说小印怎么少了一枚,就知道是他拿的。
韩信坐在一侧,曹参坐在刘邦另一侧。
他们是与刘邦坐得最近的两人。
闻言,两人都无奈地看向刘邦。曹参把酒坛子都放下来了。
曹参抹了抹嘴边的酒液:“你既然早发现,为何不派人回去告知萧何,印鉴作废?
刘邦:“忘了。
曹参:“……你就是猜到是刘盈拿的,所以没当回事吧?
刘邦沉默。
韩信见义父这么糊涂,也装糊涂:“哎呀,我想起来,我的小印也丢了一个。
刘肥赶紧帮声:“我也丢了一个!
韩信无语地看向弟弟。
刘肥不知道为何阿兄要用看傻子
的眼神看着他。
刘邦把手中酒盏砸向刘肥:“你二人还能同时丢?你们自己给的吧!盈儿哪来的八百壮卒,啊,信儿,你说,盈儿哪来的八百壮卒?!”
虽然刘肥好心办坏事,韩信还是嘴硬道:“盈儿在荥阳、咸阳都能募兵几万,新募八百壮卒不是易如反掌?”
曹参忍笑:“我作证,盈儿真的办得到。”
刘邦:“……”
他把手中碗碟砸向曹参。
曹参不避不让挨了这一下,捂嘴忍笑。
刘邦本想狠狠揍韩信和刘肥一顿,顺带把嘲笑他的曹参也揍一顿。
但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发现两腿发软,又跌坐回去。
韩信忙跪着爬过去扶住刘邦:“义父?你没事吧?”
不会吧?不会把义父气出问题了吧?
刘邦眼睛一眨,泪水喷涌而出:“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逆子啊。”
说完,刘邦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韩信:“……”
韩信焦急道:“义父!义父!你醒醒,别吓我!”
他把刘邦背在背上,一边大喊“军医”,一边朝着军医住的地方跑去。
刘肥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跟上,哭着大喊:“阿父,阿父你怎么了!”
曹参愣了一瞬,也起身追了出去。
宴会先鸦雀无声,然后骤然慌乱。
“怎么回事?汉王怎么晕了?”
“刘季怎么晕了!难道是盈儿出事了?”
“不、不会吧?”
“啊,吕泽,还不确定是不是盈儿出事,你别晕啊!”
“樊哙,你怎么也晕了!快醒醒!”
“我说,奚涓周勃你们几个别一个个都东倒西歪,我只是随口一猜!”
雍齿急得跳脚,扶了这个扶不了那个。
怎么都在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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