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他以为汉王已死
刘邦已经做足了他认为的准备。
但局势败得之快,他始料未及。
镇守萧县的是刘邦的连襟,樊哙。
樊哙自沛县起事就一直跟随刘邦,有许多战功。刘邦让樊哙镇守汉军的退路,除了与樊哙亲近,也是信任樊哙的能力。
项羽却夜里突袭,日中便击败樊哙。
樊哙一边收溃兵撤退,一边派人去彭城送信。
但他的信使到达彭城的时候,项羽的骑兵也到达了彭城。
项羽从齐地带回的三万楚卒皆是精锐,且是三万骑兵。
战国时,赵武灵王进行“胡服骑射”的改革,成建制的骑兵才首先出现在中原战场。
那之前,中原的骑兵以“车骑”为主,即驾驶战车,很少单独骑马作战。
秦人擅长养马,和赵国的骑兵碰过几次后,迅速跟上赵国“胡服骑射”的改革,后来成为超越赵国的骑兵强国。
白起便擅长用轻骑兵。
即使秦人后来扫平天下时,因是大军团作战,王翦多用车骑,曾是蒙恬统领的长城军团也有一支强大的骑兵。
秦国的骑兵在王离、章邯与项羽一战中损失惨重。项羽阬杀秦卒后,秦国已经没有骑兵。
刘邦入秦,没有继承到秦国的军事资源。
秦国的骑兵资源,被项羽悉数吸收。恰好,项羽擅长的突袭打法,正好适合骑兵。
诸侯联军近六十万,各自为主,战意不强。这件事刘邦早已经知道。
他以为,汉军肯定是能与楚兵碰一碰的。
当项羽的骑兵撞进步卒中,汉军兵卒阵型瞬间溃散,刘邦站在战车上,满目茫然。
项羽现在军中兵数不止三万。
彭城是项羽的都城,是西楚国的腹地。项羽即使带走了西楚国大半精锐,各地守城将士仍在。
那些将士在汉军攻来的时候都纷纷退走。当项羽率领精锐回来时,他们也迅速整合在项羽身后。
三万骑兵,三万精锐骑兵,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狠狠扎进诸侯联军之间的薄弱处。
哪里有令旗,他们就杀入哪里。
当令旗倒下,兵卒就
变成了无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如果是面对秦军,他们心有仇恨,就算没有令旗,兵卒也会扑向看上去像秦人的敌人。
楚军与诸侯的军队却没有太大的仇恨。兵卒打仗有的为了当兵吃粮,有的甚至是被迫入伍。
死亡的阴影罩下,本就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兵卒立刻溃散。
汉军虽然多是精锐,若是他们单独面对楚军,阵型不一定会被打散。但诸侯的兵卒一逃,最先遭殃的就是友军的阵型。
有的汉军甚至还未和楚军短兵相接,就被友军的溃军冲破阵型。
汉军兵卒被裹挟在溃兵中,即使不想逃,也只能顺着人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彭城战场上有谷水、泗水两条河流。
几十万的溃兵满战场乱窜,已经分不清敌我,也分不清路。
骑兵很显眼,他们便远离有马的地方。
楚国骑兵到处游走,把溃兵朝着谷水和泗水驱赶。
就算有河边的兵卒发现无法渡河,身后看不到河的溃兵也不会允许他们回头。
拥挤、推攘、践踏……楚国的骑兵的刀子还未砍钝,谷水和泗水上已经飘满了浮尸。
刘邦闭上了双眼,居然还能笑出来:“我想起曾经和章邯作战时,章邯的护卫也是这样的骑兵,与章邯一起瞬间跑得没了踪影。那时我就想,我也要这样的兵。
可没有战马,没有骑将,他自己更是对骑兵一窍不通。
在亲眼看到项羽领着骑兵作战前,刘邦还以为骑兵的优点只是赶路快呢。
要怎么骑在马上作战?要怎么骑在马上保持阵型?要怎样的兵卒才能成为骑兵?
楚国步卒的质量还不如汉军兵卒。他们跟在项羽亲自率领的三万骑兵身后,收割溃兵却像是割草一样容易。
刘邦还未下令,只看见这战场的形势,就知道败局已定。
他又想起了章邯。
曾经他嘲笑章邯还未与自己兵锋接触,便带着护卫转头逃跑,胆子实在太小。
原来有的战斗,真的可以在主将还未下令之前,就已经看到了惨败的未来。
“撤退。刘邦解开战车的缰绳,骑到马上。
他身边护卫皆解开战车的缰绳,成了一支骑兵小
队。
这支骑兵小队只有不到百人。而这就是刘邦在看到章邯的护卫后,匆匆为自己培养的所有骑兵护卫数量。
他曾向蒙恬和章邯请教培养骑兵,蒙恬和章邯却摇头道,没有战马哪来的骑兵?
秦国的优良战马都被项羽所虏获。项羽杀降卒,可不会杀战马。
就算刘邦比原本历史中的汉高祖做了更多准备,溃败之势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汉军被诸侯的逃兵裹挟,伤亡率也没有比原本历史中好到哪里去。
刘邦顶多撤退得从容一点,逃跑时没有太惊心动魄。
骑兵、骑兵、骑兵……
这两个字在刘邦心中生了根,仿佛梦魇。
……
“真是降维打击啊。”刘盈苦笑。
他长这么大,估计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绝望的苦笑。
在大汉中,刘盈恐怕是对骑兵最熟悉的人。就连蒙毅和章邯对骑兵的熟悉程度,肯定都不如他。
宋太宗的时候,宋太
祖留下的精锐骑兵仍在,追赶他的也是辽国的起兵。明军的精锐以骑兵为主。
哪怕率领的是方块人骑兵,骑的是卡通小马,刘盈至少对骑兵的理论知识非常深厚。
他也曾想给大汉培养骑兵,萧何已经在汉地征集战马,刘邦也对骑兵很重视。
可没用。他们的时间太仓促,底子太薄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盈原本很乐观。
此时骑兵还是个新鲜事,没有高桥马鞍和配套的马镫,骑兵很难在马背上作战。后世骑兵的冲击战术,更是几乎不能实现。
冲力是相对的。没有高桥马鞍对骑兵的身体进行固定,骑兵就只能靠双腿把自己固定在马上,使用长枪冲击敌人的时候,太容易落马。
这个时代,还是步卒的时代。
就算是战车,秦国的战车经过多场败仗后多残破,就算是项羽也没有太多战车。汉军和楚军军事实力,应该差不多。
齐国战场就没有出现太多战车。战车也不适合项羽突袭。
没想到,有的将领真的能超越时代。
没有高桥马鞍,没有马镫,项羽凭借自己的勇猛气势,居然能带出三万轻骑兵。
哈,三万轻骑兵,打个屁啊。
刘盈只能庆幸自己知道汉军凑不出骑兵后没有透露高桥马鞍和马镫。
若是被楚军学了去若是楚军还给骑兵和马匹披了甲哪怕只是皮甲项羽大概真的战无不胜了。
三万玄甲兵跨时空降临楚汉战场带兵的从小秦/王李世民变成西楚霸王项羽就问你怎么打!
什么兵仙兵神都会被一力降十会撞得稀巴烂。
刘盈捂住额头头有点眩晕。
“盈儿?”吕台护住刘盈“别怕我们离战场远
“陈平呢?还没回来?”刘盈靠在吕台身上声音低沉。
他的童音压低声线十分古怪刺耳。
李由来报:“陈平恐怕被困丰邑了。”
“李由你与蒙恬带着老臣和文弱之臣先走我去丰邑探探路。”刘盈放下手“这是命令。”
李由本想拒绝刘盈说出“命令”二字后这位曾经的秦臣只能无奈拱手听令。
蒙恬对刘盈道:“我可以留下。”
刘盈摇头:“去砀郡。阿父托付给我的臣子一个都不能死。”
蒙恬厉声道:“你更不能死!”
刘盈笑道:“相信我的灰兔。”
他拍了拍灰兔的脑袋:“我比你们跑得都快。我去王伯父军中看看情况不会有事。”
蒙恬还想再劝刘盈拿出了汉王的印玺和赐予的(这次不是偷的)兵符蒙恬这位秦国老将军也只能拱手听令。
如果是汉将还会闹一闹身为秦将他们已经将听从命令刻进了骨子里。
刘盈对吕台道:“点两百骑兵随我一同去丰邑。”
刘邦身边都只有一百轻骑兵护卫但刘盈身边有两百。
刘盈曾经的勋二代护卫头子都被刘邦要求学带骑兵。哪怕汉军还没有骑兵这个建制。
吕台领命。
刘盈穿上皮甲只腿上是厚重的金属盔甲站在了自己的小驴车上。
骑兵将小驴车围在中间离开大部队而去。
蒙恬和李由站在青铜战车上看着刘盈远去眼神又担忧又遗憾。
“如果世子再年长些就好了。”
“世子若是刘肥那个年龄项羽何惧!”
众汉臣
看着年少的汉王世子离去,却将重兵留下保护自己,心头酸胀,不能道出其中滋味。
他们只能祈祷汉王世子无事。
“若吕释之肯听世子的话……”
“唉,世子怎会有如此舅父?”
“世子定然无事!”
刘盈离开。李由、蒙恬不敢拖延,率领众人逃向砀郡。
蒙恬和李由万万没想到,他们到达砀郡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吕释之。
吕泽和吕释之前来迎接蒙恬和李由时,欢迎的话还未说出口,李由从车上跳下,一拳砸向吕释之的脸。
他按着茫然的吕释之,将吕释之挪倒在地,单膝压在吕释之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砀郡?你怎么能在砀郡!”
吕释之被李由那一拳砸出了鼻血,心中火气升腾:“你老母的干什么!”
蒙恬拦住想要劝架的吕泽,蒙恬身后的汉臣拦住了其余想要上前的吕泽、吕释之下属。
“汉王家人可在砀郡?”蒙恬问道。
吕泽嘴唇一泯。
他看了一眼试图反抗的吕释之,艰难地开口:“不在。”
蒙恬问道:“那护卫汉王家人的吕释之为何在砀郡?”
吕释之终于把李由推开,起身辩解:“楚人不肯放刘季家属离开,但愿意先放走一部分汉军家属。我先护送其余汉军家属离开丰邑。”
蒙恬道:“其余汉军家属被放出城后,大可入王陵军中。王陵就在丰邑附近驻扎。你为何不在王陵军中,而是在砀郡?”
吕释之语塞。
蒙恬又道:“就算汉军家属投奔砀郡更安全,也该其他人护送。你是汉王派去守卫家属的将领,为何擅离职守?”
吕释之还未想出如何回答,蒙恬接着厉声道:“再者,你为何直呼汉王名讳?!”
摔倒的李由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尘土:“你带了多少人离开?汉王家属身边还有多少护卫?陈平呢?”
吕释之不语。
吕泽捏了一下拳头,哑声道:“吕释之是为了护送父母离开丰邑,才擅离职守。他留下了一半护卫。”
李由气笑了:“你们还没解释,为何吕释之擅离职守!吕释之夺了王后护卫的统领权,怎么能擅离职守?!”
吕
泽无法回答。
他看到吕释之护送父母来到砀郡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半点家人脱困的喜悦之情。
汉王的家属还未脱困,自己的家人全部全身而退。
吕释之你在做什么?!
吕释之大概也知道他做得“不厚道”,所以没有去投奔更近的王陵,而是前往砀郡。
吕释之的理由是,他从守城楚军口中听闻项羽回来,彭城大败,因此趁乱贿赂楚军,先送父母到安全地方。
等父母到达砀郡,他就立刻返回。
但吕泽知道,借口是假的。吕释之不蠢,不会不知道汉王得知此事的态度。
吕泽看到从彭城而来的汉臣们愤怒的神情,扫了一眼人群:“盈儿呢?”
李由冷笑:“汉王世子命我等护送老臣来砀郡,自己率一百骑兵救母而去。你的儿子吕台跟随汉王世子左右。”
吕泽紧握的拳头松开。
他拔出剑,插/入地面:“若汉王后和汉王世子出事,我定亲手取吕释之性命。”
李由走到吕泽身边,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希望你说到做到。吕释之弃汉王家属独自逃亡,不就是得知汉王惨败,生死未知,就当汉王驾崩,以为吕家能自立了吗?”
他后退一步,避开吕泽挥来的拳头。
“汉王应该也正向砀郡而来,你自己向汉王解释吧。”李由讥笑出声,“吕泽,你也算被连累惨了。”
吕泽闭目不语。
吕释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也不语。
……
“我阿母呢?”刘盈问道。
陈平擦干脸上血迹,道:“吕释之带走大半护卫,只护送父母离开。王后心中有愧,让仆妇扮作兵卒,自己坐于车上引开楚军,命我护送汉王父母和汉军其余家属逃离丰邑。”
刘盈扫了陈平身后一眼,仰头对陈平道:“辛苦了。”
陈平跪地请罪:“未能保护王后,请世子责罚。”
刘盈将陈平扶起:“王和世子不在,王后就是君。君的命令,臣必须听。你何错之有?”
他转头对王陵、夏侯婴、卢绾道:“王伯父随我去寻找阿母,夏侯叔父和卢叔父请继续攻城。陈平既已护卫汉军家属杀出丰邑,丰邑守卒惧怕项羽责罚,定会士气低落
慌乱。趁着项羽还未来丰邑,你们要夺下丰邑。从砀郡前往丰邑的道路已经被截断,我们只能依托丰邑等候救援。”
王陵、夏侯婴、卢绾三人拱手:“臣听命。”
刘盈问陈平:“汉军家属皆已逃出吗?”
陈平看了王陵一眼,摇头:“王将军的母亲高义,与老仆扮作汉王父母,与王后一同引开楚军。她……”
陈平停顿了一下,哑声道:“她言,汉王派将军你来迎接汉王家属,你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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