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如同一头蛰伏在校园西北角的、被浓雾与夜色浸透的远古巨兽。嶙峋的怪石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枯死的藤蔓如同巨兽干瘪的血管,缠绕着早已废弃的旧校舍残骸。寒风穿过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和腐叶,带着刺骨的湿冷和浓重的泥土腥气。空气沉甸甸地压着,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朽木材、动物粪便、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旧金属锈蚀般的冰冷气息。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是信号的黑洞,是秘密的坟墓,也是所有线索最终指向的深渊——孟晚星最后的藏身之所。
四人组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在校园与后山交界的荒芜地带。脚下是深及脚踝的积雪和湿滑的枯枝败叶,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裸露的皮肤。
景雨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浓重的夜色和翻滚的雾气,扫视着前方如同巨兽骸骨般匍匐的后山轮廓。她的脑海中,恒安破解的日记碎片如同冰冷的拼图,一块块浮现:
“……旧巢……尘封的子宫……终于……自由了……”
“……钥匙转动……锁孔锈死……门后……是深渊?还是……灰烬?……”
“……后山……最后的……净土……不被监视的……角落……”这些破碎的字句,混合着那张标记着猩红倒计时沙漏的平面图上,清晰指向后山“青藤”旧址和数条隐秘通道的蓝色虚线,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磷火,指引着方向。
恒安紧随其后,微型平板屏幕幽光映亮她凝重的脸。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信号强度热力图和地形叠加图。“孟晚星生物传感器信号最后消失点,”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坐标锁定:后山南麓,旧防空洞入口半径50米范围内。信号衰减模式:非自然中断,符合强电磁屏蔽特征。屏蔽源强度:极高,覆盖范围……指向防空洞深处。”她指尖划过屏幕,调出从“青藤”内部网络窃取的部分旧建筑结构图碎片,“防空洞主体结构保存相对完整,内部有多个分支通道和隐蔽储藏室。‘青藤’旧址的废弃实验室部分设备管道与之相连。目标藏匿概率:85%以上。”
万皆宁警惕地环顾四周,寒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紧蹙的眉头。“妈的,这鬼地方……信号屏蔽得跟铁桶似的!‘青藤’那帮孙子肯定也知道她在这儿!”她想起白天孙莉那副道貌岸然、指挥“青藤”小队封锁后山入口的嘴脸,以及那些穿着作战靴、眼神冰冷的“安保人员”在封锁线后如同猎犬般逡巡的身影。“他们说是‘保护现场’、‘防止二次污染’,放屁!绝对是来灭口或者抢人的!”
林栖走在最后,如同最警觉的哨兵。她微微弓着身体,脚步轻捷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落地无声。夜视仪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视着雪地上任何可疑的痕迹——新鲜的脚印?车辙?被踩断的枯枝?她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寒风呜咽之外的任何异响——远处传来的、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还是……人声?她的直觉如同绷紧的弓弦,全身肌肉蓄势待发。“‘青藤’的人……已经进来了。”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至少两队。方向:东北和西南。距离:约300米。动作……很专业。在搜索。”
目标锁定:后山南麓,废弃防空洞。危机四伏。一场黑暗中的狩猎,已然开始。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浓雾与夜色中,变得模糊不清。
正如林栖所料,“青藤”的反应快得惊人。后山入口早已被印着荆棘藤蔓Logo的警戒带和临时路障封锁。几名穿着深蓝色制服、佩戴“青藤安全部”臂章的人员如同冰冷的雕塑,手持强光手电和形似金属探测仪的装备,面无表情地驻守在路口。孙莉主任的身影在几辆黑色SUV旁若隐若现,她正对着通讯器低声说着什么,脸上不再是那副程式化的微笑,而是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狠厉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阴沉。
“注意!目标区域存在未知生物及化学污染风险!严禁任何无关人员进入!擅闯者后果自负!”冰冷的电子警告声通过便携式扩音器反复播放,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带着无形的威慑。
然而,封锁线之后,真正的猎手早已潜入。数支由“青藤”精锐安保人员组成的小队,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山林深处。他们装备精良:热成像仪、生命探测仪、强光战术手电、非致命性电击武器,甚至有人背负着沉重的、疑似麻醉枪发射器的装备。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利用地形和夜色掩护,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后山的每一寸土地,目标明确——找到孟晚星,在她开口之前,让她彻底“沉默”。
“他们在找她。”景雨蹲在一丛茂密的、挂着冰凌的灌木后,压低声音。透过枝叶缝隙,她能看到远处林间一闪而过的战术手电光束,以及热成像仪扫描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红外光晕。“动作很快。很专业。不是救援队,是……清理队。”
“不能让他们先找到!”万皆宁咬着牙,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孟晚星是唯一能指证‘青藤’的人!她知道太多!落到他们手里,要么被灭口,要么被‘深度矫正’成真正的植物人!”
恒安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屏幕幽光映亮她凝重的脸。“‘青藤’内部通讯加密等级提升至战时级别。无法直接破解内容,但信号源分布显示,至少有三支小队在防空洞附近扇形搜索。他们携带了……生物镇静剂和束缚装备。”她调出防空洞的模糊结构图,“主入口被他们重点监控。我们需要……其他路。”
林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仪,扫过前方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枯树林。“跟我来。”声音低沉而坚定。她没有选择相对平缓但暴露的主路,而是指向一条近乎垂直的、被积雪和乱石覆盖的陡峭山崖!崖壁上,几根早已锈蚀断裂的、用于输送物资的旧钢缆垂落下来,如同巨兽垂死的触须。
“这……能行吗?”万皆宁看着那近乎垂直的崖壁,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这里,能避开他们的搜索网和监控。”林栖言简意赅。她率先走到崖壁下,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脚尖精准地踩在一块凸起的、覆满冰雪的岩石棱角上,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崖壁,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一根相对稳固的锈蚀钢缆!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几个借力腾挪,身影便消失在崖壁上方的浓雾和黑暗中。
景雨和恒安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万皆宁一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上。攀爬过程惊险万分,湿滑的岩石和松动的积雪随时可能让人坠落,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但林栖选择的路线精准无比,每一步落脚点都稳固可靠——对她而言,每一次借力都恰到好处。四人如同四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在陡峭的崖壁上艰难而沉默地向上移动,完全避开了下方“青藤”搜索队的扇形扫描区域。
二十分钟后,四人浑身湿冷,沾满泥雪,终于抵达崖顶。下方,“青藤”搜索队的手电光束如同萤火虫般在远处的林间晃动,距离防空洞主入口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他们面前,是一个隐藏在巨大山石和茂密枯藤后的、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废弃通风管道入口!入口处的金属栅栏早已锈蚀脱落,黑洞洞的洞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嘴,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冰冷的寒气。这正是地图上标记的、通往防空洞深处的隐秘入口之一!
“就是这里。”林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雪水,眼神锐利如刀锋,“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陷阱。跟紧我。”她率先弯腰,如同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景雨、恒安、万皆宁紧随其后,身影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防空洞内。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冰冷。
空气仿佛凝固了千百年,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尘土味、动物尸骸的腐臭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旧弹药库般的金属锈蚀和硝烟混合的怪异气息。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积尘和碎石,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墙壁冰冷潮湿,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嗒……嗒……”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缓慢的心跳,又像……倒计时的秒针。
林栖打头阵,强光手电调至最低亮度散光模式,光束如同微弱的烛火,勉强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照亮脚下湿滑、布满障碍的通道。通道狭窄而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两侧是斑驳剥落的混凝土墙壁,头顶不时有松动的石块和锈蚀的金属管道垂落下来,构成致命的陷阱。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冰冷和尘埃的颗粒感。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空间——这里似乎是防空洞的一个核心枢纽或旧指挥所。景象令人窒息。
空间中央,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的旧弹药箱被当成了临时祭台。上面散落着令人心悸的物品:
几个倾倒的、印着“青藤”Logo的棕色试剂瓶,是空的,标签被撕掉大半。
散乱的导线、电路板碎片、几节高能锂电池。
一本摊开的、被撕掉大半的笔记本,残留的纸页上写满了疯狂的计算公式和潦草的“净化”、“终结”字样。
最刺眼的:一个用透明胶带和废旧金属零件粗暴组装的、约巴掌大小的自制□□!装置中心是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LED指示灯,旁边连接着几根颜色各异的导线,导线另一端延伸进黑暗中,没入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阀门!
而祭台旁,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混凝土墙壁,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是孟晚星。
她不再是那个一丝不苟、笑容完美的优等生。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灰尘和蛛网。校服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上面沾满了污渍和干涸的、暗红色的可疑痕迹。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眼神空洞而涣散,瞳孔在微弱的手电光下剧烈地收缩着,如同受惊的野兽。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右手却如同铁铸般,死死地攥着那个自制的引爆器!拇指就悬在那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按钮上方,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按下去!
“别过来!”她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如同砂纸摩擦玻璃,在死寂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绝望,“再过来……我就按下去!大家一起……净化!彻底……干净!”她的眼神扫过四人,空洞中燃烧着一种扭曲的、近乎宗教狂热的火焰,“你们……也是他们派来的?来抓我回去?继续当……完美的标本?不!绝不!我受够了!受够了!”
景雨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停下脚步,同时抬手示意身后三人止步。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将孟晚星和她手中那个简陋却致命的引爆器笼罩其中。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水滴单调的“嗒……嗒……”声和孟晚星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孟晚星,”景雨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如同深潭之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孟晚星狂乱的意识中,“我们不是‘青藤’的人。也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孟晚星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警惕,死死盯着景雨。
“我们是来找真相的。”景雨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目光直视着孟晚星那双疯狂的眼睛,“关于考场里那些中毒的同学,关于那瓶‘菁英能量’,关于通风口喷出的毒气……还有,关于你。”
“真相?”孟晚星发出一声扭曲的、如同夜枭般的惨笑,声音嘶哑,“真相就是……他们都该死!虚伪!肮脏!戴着‘完美’的面具,吸食着别人的灵魂!母亲……‘青藤’……那些高高在上的‘评委’……还有那些……嘲笑我、孤立我、把我当成怪物的‘同学’!他们都该被净化!被彻底……清洗!”她的手指在引爆器按钮上神经质地颤抖着,红光映亮她扭曲的脸庞。
“净化?”景雨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词,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锐利的锋芒,“用□□?用光气?用无辜者的痛苦和生命?这就是你想要的‘净化’?”
孟晚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挣扎,嘶吼道:“无辜?谁是无辜的?!陆宇无辜吗?!他只想救他妈妈!结果呢?!被当成‘失败案例’关起来‘矫正’!我呢?!我生下来就是他们的‘实验品’!我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心跳,每一个想法,都被记录、分析、评判!‘完美’?呵……那是用我的血和灵魂浇筑的囚笼!我受够了!我要毁掉这一切!毁掉这个吃人的‘完美’世界!”泪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污痕。
“所以,你就成了另一个‘青藤’?”景雨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破孟晚星狂热的泡沫,“你憎恨被控制,憎恨被当作工具,憎恨他们用数据和期望编织的牢笼……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用他们教给你的‘知识’,用他们提供的‘工具’,用他们灌输给你的‘完美主义’,去制造一场更大、更彻底的……控制与毁灭!你憎恨标本的命运,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可怕的、充满毁灭欲的……活体武器!孟晚星,你反抗了吗?不,你只是……变成了他们最成功的‘实验失控案例’!一个被仇恨和绝望彻底扭曲的……失败品!”
“不……不是的!”孟晚星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子刺中了心脏,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身体猛地弓起,如同受伤的野兽!景雨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层层包裹的疯狂外壳,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被扭曲践踏的真相!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反抗,是在复仇,是在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可景雨的话,却将她最深的恐惧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她从未真正逃脱!她只是从一个囚笼,跳进了另一个由仇恨和疯狂构筑的、更深的囚笼!她引以为傲的“净化”,不过是“青藤”扭曲培育下结出的、最畸形的恶果!她不是复仇者,她只是……另一个可悲的“陆宇”,一个更极端的“失败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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