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班一周开三天课，这几天趁着事不多，不上课时，许明薇喊上于敏文，一块上山布置陷阱。
前几天她带于敏文去了一次，只收获了一只野兔。
于敏文要分她一半，她没要。
最近这段时间她忙着工作，于敏文其实天天都跑上山自己捣鼓，就是经验不足，布置的陷阱基本都扑空。
趁着今天时间还早，许明薇手把手教她如何通过动物的粪便，以及杂草的痕迹来辨别动物活动的痕迹。
于敏文认认真真地听着，恨不得掏出本笔记本全部记下来：“表姐，你真厉害，要是不禁狩猎，你光是卖山货，都能挣口饭吃。”
许明薇笑道：“这些都是跑山人的常识，你要是看久了，也能学会的，甚至比我学得更好。”
敏文学习能力强，做事专注，又爱好打猎，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出师了。
而且，也不是她厉害，而是许微厉害。像敏文说的，要不是这时代的局限性，许微还真的能靠这个手艺养活家里人。
她现在不过是捡了许微的一个大便宜罢了。
“山上的猎物也不能天天打，要是打太多了，总有一天会灭绝，后人就看不到了。”
她小时候，就没在山里见过野兔，总听老人说以前资源丰富，山里到处都是成群的野鸡野兔，还以为是骗他们的。
于敏文点点头，有样学样地布置了一个陷阱：“表姐，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布置行不行？”
“多缠绕一圈，让陷阱更牢固些，再找点树叶来做掩护。”许明薇在旁边教了一会，等于敏文弄得差不多了，两人就准备去下一处地方。
刚拿上工具，上方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扒开草丛的脚步声，两人顿时停住，对视了一眼，仰头望上去。
上面的草丛冒出一个脑袋，看到她们也是一愣，随即脸就吓白了，嘴里啊啊两声，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转身往另一侧方向跑，跑得太快太急，背篓掉到地上，顺着陡坡滚落，又着急忙慌地跑下来追。
许明薇眼疾手快，在背篓砸到她们之前，伸手抓住，并把从背篓里掉出来的烂蘑菇捡回去。
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陡坡上，比她们高出一个头，接过许明薇递上去的背篓时，面色羞红。
于敏文道：“二丫，你跑什么呢？我们又不会跟公社的人举报你。”
竟然是认识的，对方又是个小姑娘，许明薇闻言便放松下来了。
刚才于敏文站在左边，身形隐藏在草丛里，二丫没注意到，这会儿认出来后，羞涩地用手比划了几下。
许明薇这才看出，对方是个哑巴。
于敏文招招手：“你别站那么高，要是把草压弯了，猎物就不敢过来了，你下来。”
二丫听了，犹豫半晌，慢腾腾地顺着斜坡慢慢滑下来，许明薇给她搭了把手。
二丫握着许明薇细嫩的手，脸更红了，啊啊啊地叫了几声。
许明薇听不懂唇语，也看不懂手语，大致猜到她说的是什么，笑了笑：“不用谢。”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用手比划着问于敏文怎么会在这里，又解释了自己上山的原因。
于敏文道：“你一个人小姑娘怎么敢单独上山的？也不怕遇到坏人。我跟我表姐过来布置陷阱，被你撞到了，你回去别告诉别人啊。”
二丫摆摆手，极力解释自己不会说出去的，听到陷阱两个字，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一脚踩到了于敏文刚布置的陷阱。
这下她更尴尬不安了，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朵。
于敏文大方地摆摆手：“没事，一个陷阱而已，我待会再新布置一个。你来了这座山，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坏我们的其他陷阱啊。”
二丫点点头，眼睛忍不住往许明薇身上打量。
因为她不会说话，没法聊天，许明薇就冲她笑了笑。
天慢慢暗下来了，差不多到了下山的时间，知道二丫也要下山，许明薇和于敏文把她带上。在山脚下的路口分别时，于敏文分了把蕨菜给她。
回去路上，于敏文闲聊道：“二丫是我们村的，一出生就不会说话，她有一个大姐和一个小四岁的妹妹。周叔得病死了，周婶改嫁，不管她们三个姐妹，靠着跑山才活下来的。”
许明薇道：“那是挺可怜。”
村里太多苦命人了。
两人又聊了会，就到家了。
于敏文道：“表姐，我爹今天发工资了，早上让我娘去割了点肉回来，待会你洗完澡，叫上陈厉哥一块过来吃饭。”
于国庆已经叫两回了，不好再拒绝，许明薇回答说“好”，回到家陈厉也跟她说：“晚上去师傅家吃饭，再不去师傅就要念叨了。”
许明薇点点头，先进厨房洗了个手，出来时，听到陈厉在主卧喊了她一声。
她疑惑地走进去：“怎么了？”
“这个月的工资发了，里面还有之前我存的一点钱。”陈厉递了个信封给她，“以后你来保管。”
许明薇接过，从信封里面抽出钱数了数，大部分是十块一张的大团结，还有一些零碎的散钱。
拢共三百四十六块八毛。
“怎么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他一个月工资四十，这得半年工资了。
其实自从搬新家以来，陈厉在给钱方面很大方，会定时给她几块钱和一些票，让她买东西。
家里的菜大多时候是她买的，所以她收得心安理得，可这么大的一笔，陈厉头回给。
陈厉道：“结了婚，我的工资就是你的。存折里还攒了点，但我们现在用不到这么多，家里先放着这段时间要用的。”
“等过两天有空，我们去县里买结婚的衣服和办酒席要用的东西。”
“好啊。”许明薇把钱和票收好。
陈厉愿意拿出这么多钱，看来是信任她了，她才不会拒绝呢。
过日子跟柴米油盐醋挂钩，这些东西不是要钱就是要票，自然是越多越好，夫妻之间更得有商有量。
要是陈厉一直掖着工资，就不像一家人了，她也没办法跟他好好过下去。
她找了个地方藏好：“钱和票我都放这儿，你需要用的时候自己拿。我们两人的工资都不算高，尤其是我，得省着点花。”
陈厉“嗯”了声，见她拿到这笔钱不惊讶不兴奋，更没有迫切地藏私，弯眉笑了笑。
他就是看出她这段时间变化很大，才愿意拿出来的。
看来她是真的定下心来跟自己过日子了。
—
次日一早，许明薇天刚亮就起来，跟于敏文上山查看陷阱，这回的运气和收获都不错，捉到了三野鸡和一只野兔。
两人把兔子留下来平分，其他的让于敏文拿去卖。
于敏文除了捉猎物，自己也认识一些山货，碰到了就挖点，放在家里攒着，几天进一次城，卖掉当零花钱。
看完陷阱，于敏文还要留在山上找山货，许明薇得回去上班，就先下山了。
下去时，在山脚的小路上又碰到了二丫。
二丫看到她，腼腆地笑了笑，啊啊两声，算是打招呼。
许明薇朝她笑笑，往前走了会，又碰到了另一人。
是个中年男人，看到她，对视一眼后，似是被撞破了什么，扭头快步往回走，几下就不见踪影了。
许明薇怔了下，那男人显然是没想到林子里还会有别人，所以反应很慌张。
这个点山上来人不奇怪，大多都是来布置陷阱捕猎，或是找点山货去城里卖。
只是她们来的这座山，不属于附近公社的集体财产，这段时间下来，只碰到过二丫一人，二丫还是偷偷来的，所以那天见到她们也很紧张。
男人即便是想偷偷跑来这座山上找东西，按理说应该不是这反应。
许明薇觉得怪，回想了下，中年男人的眼神有点熟悉，双手空空，没带背篓，手里只抓着一把镰刀。
她回头看了眼二丫消失的方向，再看向男人离去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出现，距离不到几百米。
许明薇一时想不通，上班时间又快来不及了，只能先赶回去。
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陈厉也没走，特意等了下她，一块去办公楼。
“今天不下地吗？”许明薇问，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笔记本上。
陈厉道：“有事找场长说，说完了再去种牛场干活。”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一会的功夫就走到办公楼门口，在一楼分开。
孙场长每天都会提前到办公室，今天刚走到三楼，就看到陈厉，还是笑眯眯的表情：“起这么早？”
陈厉笑着打招呼：“场长好，我有点事想找您说。”
孙场长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后先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倒了杯热水泡茶，动作悠哉悠哉的。
陈厉也不急，等他坐到工位上了，才把笔记本放到桌面上：“场长，我写了一本养猪手册，想寄到省农业出版社出版。这是初稿，里面的一些内容我把握得不太准，想让您帮忙把把关，看能否出版。”
他把去年到省城进修碰到出版社编辑的事提了一遍后，补充道，“里面的部分内容是结合我们场的工作情况写的，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要是您觉得可行，您做这本书的第一作者。我拟定了一个作者名单，都是我们场里的技术员，不过我经验尚浅，不知道这样是否可行，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导。”
“出书？”孙场长诧异道，茶也不喝了，拿起笔记本开始翻阅。
陈厉这人务实，能力又突出，从不干没把握的事情，能找到他这里，说明出书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笔记本都写满了，字迹工整，内容很多，孙场长不急着往下看，只问：“你打算以场里的名义出？”
陈厉点头：“这本书是我靠着在单位的经验积累和工作过程中的一些见解写出来的，因此我认为应当以场里的名义出。之前不敢跟您说，是因为还没写出来，本想着先试试看的，这段时间写完了初稿，就赶紧拿来给您帮忙把关了。”
“场里做研究的一些重要数据和案例，我都没写进去，基本都是我个人的一些拙见。”
“我希望能得到您和场里的支持，要是出版了，以后或许可以作为行业培训的教材，展现我们单位做出的成就。”
孙场长沉吟片刻，提出意见：“要是能出，对我们场子来说是好事。只是我们毕竟是县城单位，单位里没有几个农业专家，出书后，会有人愿意买吗？”
买不买是其次，认同这本书的价值是最重要的。
陈厉回道：“要是您同意，我们在作者那一行可以加上我老师的名字。当时在省城，我私下找过老师，老师答应了署名。”
孙场长心里的那点顾虑瞬间就没了，哈哈大笑：“你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要是你老师署名了，这书的销量肯定不错。”
何止不错，到时候兄弟单位都得买去学习。
陈厉的老师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他是认识的，在省城农业局工作，扎根基层多年，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专家，平时偶尔到工农工兵大学授课。可以说，省内从事农业研究的人，都听过那位老师的名字。
孙场长随意翻了几页：“等忙完这两天，我从头看一遍，看看要不要让你再加点内容进去。作者名单，既得有专家，还得有技术员，到时候我选几个人，让你写上去。”
“当然，书是你写的，就算以场里的名义出，你也是第一作者。”
孙场长看得非常深远。
省出版社愿意给他们场职工出书，相当于整个省的研究员都能看到他们的成果，这是个非常好的露脸机会。
搞好了，他的政绩就多了一笔。
陈厉虽然说让他当第一作者，但渠道是陈厉自己找的，人脉也是陈厉的，书更是陈厉单独完成的，他不能抢功。
至于到时候是陈厉当第一作者，还是省农业局的那个专家当，就是陈厉和专家自己的事了。
孙场长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小子，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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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许明薇下班，去食堂打饭吃，碰到两三个工人好奇地打量她，被她看到后，立即尴尬地扭过头。
许明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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