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立在云舟的二层楼台上，方才的那一幕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唐令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还道这禅音宫看起来都是一帮典丽端秀、与世无争的文雅修士，竟然这么会做生意，他一个境外的门派居然在我唐城开了家这么气派的客栈，原来真正财大气粗的另有其人。”
周焕转过头，见她背着手踱步走来。云舟上虽设下了结实的防护结界，但仍不阻挡阵阵微风吹来，她的秀发轻快地飞扬着，时不时摩挲一下那俏丽的侧脸。
“九阳山擅丹药阵符，各大门派都求之若渴，稍稍费些心力，自然赚得盆满钵满——禅音宫向来与九阳山交好，时间久了也沾得几分铜臭味。”
唐令如拂开不断被清风撩拨的碎发：“可不是嘛，我听说九阳山招揽弟子，除了天赋根骨，经商能力也是一大优势，真真好笑。”
周焕微微摇了摇头：“下仙界灵气杂驳，人心也是如此，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影响了哪个。”
“方才那只能力‘特殊’的灵雀不知你见着没？”唐令如点了点脑侧，秀眉微蹙，显得有些苦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似乎在闻仙台的典籍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周焕略一沉吟：“《妖物志》确有记载，南宫氏曾有位灵主，乃是一只通体金辉的神雀。此禽天赋异禀，能令人口吐真言。它曾侍奉于妖神座侧……只是千年前那场三界大战后，便再无音讯。”他看向唐令如，“你所说的熟悉感，或许就源于这份‘吐真’之能的些许相似。”
“啊，对！就是这个！”唐令如眼中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不过，韩钰文那只小雀儿，能力似乎弱上许多，仅能惑人片刻心神，而且……效果相当滑稽。模样嘛，跟图册上那只神骏的金雀也相去甚远。”她说着，语气又带上几分犹疑。
“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刚到唐城那日，曾见过许多剑羽鹰列队巡回飞行，道桓说他一路追踪，料定背后有妖修在操纵，我怎么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周焕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剑羽鹰？那可是南宫氏中最为擅长追踪与攻击的妖禽精锐，若无重大缘由，断不会轻易成群出动。至于这种能动摇人心、诱吐真言的能力，在雀鸟一类中更是万中无一……”他目光微沉，看向唐令如，“你若有心，不妨寻个机会，再去探探那只灵雀的底细。”
“原来临渊仙尊也在舟上，若不是羡鱼仙子提醒老夫还未发觉，失敬失敬。”两人正说着话，广鹤仙尊突然瞬间闪现至二人面前。
周焕见了来人不冷不热道：“本君偷一回懒，叫仙尊见笑了。”
广鹤仙尊道：“仙盟刚刚传来讯息，特别交待叫上参赛弟子共同垂听，临渊和你这小徒儿不如一起？”
周焕这才发现鹭香山的传讯玉牌他已许久未曾理会了，这青空大会之事眼下也不算紧要，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便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舟的会客厅里布置得如同小型水晶宫一般，冰绡帐中，并列着两排晶石雕成的座塌与小几，年轻的弟子们坐在其中，仙长们则不动如山地坐这台阶上几张八仙椅上。
一尊硕大的水晶螺立于前方，慈慧仙尊慢条斯理的嗓音通过那传音螺无比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所言不过是些比试规则以及场次安排，唐令如初比是魁首，本次比试的场次便安排在了最后。
众人听到最后，都不免有些昏昏欲睡。唐令如两手托着腮，靠在小几上，心中还想着那金乌的下落，眼神时不时地往韩钰文的方向瞟去。
慈慧仙尊话音终于落下，神游天外的年轻弟子们开始切切私语，忽然听得羡鱼仙子温柔恬淡的声音。
“听闻临渊仙尊觉着初比与终试间隔太久，特为仙盟诸位弟子加设了一项中期小考。不知……是哪派俊杰拔得了这额外的头筹？”
方才还低语纷纷的厅内，霎时落针可闻。那“中期小考”的下文，众人竟是无一知晓。起初，弟子们听闻阮虞法力平平，自家又得了临渊仙尊赐下的魂印护持，还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后来，那魂印感应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紧接着断魂墟傀儡事件爆发，搅得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惦记这桩事？
此刻，羡鱼仙子的话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一双双耳朵都竖得笔直，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唯恐漏掉半分有用的讯息。
大家都不由得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生出期待，试图捕捉一些自己可能漏掉的信息。
周焕倒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地吐出“尚无”两个字。
苏落欢眸中讶色闪过：“怎会如此？”她黛眉微蹙，追问道，“临渊仙尊究竟设下了何等关卡，竟……落得个全军覆没？”
广鹤仙尊呵呵一笑，插话道：“依老夫看，是临渊太高估这些小辈了，竟让他们去‘捉拿’阮虞——”他刻意在“捉拿”二字上顿了一顿，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那海妖虽说攻击力不强，但到底是那位的亲传徒弟，岂是可小觑了？”
他心中积压的不满此刻终于寻到了宣泄口。当初周焕擅自改动青空大会比试内容，他便颇有微词，初试时碍于对方那番“公允”论调，才强压下了反对之声。
如今眼见这临时起意的“中期小考”竟如同儿戏般草草收场，他岂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定要借此好好敲打一番，找回先前的场子。
苏落欢眸光微动，面露了然之色：“原来如此……临渊仙尊常年闭关清修，怕是连故人旧事都记不真切了。”她轻叹一声，仿佛在追忆什么。
“连我方才都险些忘了，那阮虞……曾经也是慈恩仙尊座下最得宠的弟子呢。当年他们师徒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一时倒成了仙门中人口耳相传的‘佳话’，谁知……”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周焕的脸庞，那眼神幽深难辨，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在转瞬之间移开。
她静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极其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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