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尽芜迷茫地看着他们,净白的脸庞上现出错愕:“什么生辰?”
白璟惊呼道:“哥,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啦?!”
谢尽芜后知后觉地把视线投到叶清圆身上,殷润乌黑的眼眸中很难得地无措:“是吗?”
白璟和许雁含异口同声:“是呀!”
叶清圆忍不住笑:“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吗?”
他确实记不得。
很小的时候在流光山馆中也过生辰,小孩子对年月没什么概念,只懂得有好吃的好玩的。等到他在外流浪、进入希夷殿之后,满脑子却只有“活命”和“变强”两个词,多活一天都是赚。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不会有余力再去想别的,也不知道所谓的生辰是什么了。
可是他们为何会记得?
叶清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还卧了一个金澄澄的蛋,汤里飘着葱花:“面是我煮的,鸡蛋是白璟弟弟从鸡窝里掏的。”
谢尽芜道:“……家里什么时候有的鸡窝?”
“南边田垄里杏花树下的,路过顺手就掏了。”白璟很坦然,“现掏的,打的时候还热乎着。”
许雁含在桌面下给了他一手肘:“那是翠萍婆婆养的鸡!”
白璟摸了摸鼻子:“好嘛,明日我提着东西去赔礼就好了嘛。”
谢尽芜也是无奈。他接过碗来,碗是小碗,面量也就够垫肚子的,毕竟只是讨个好彩头,也不指望一碗面能将人打发了。
他首先捞了面吃,随即两口将鸡蛋和汤汁一块吞下了肚,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下评价道:“不错。”
白璟和许雁含当即就笑了出来。叶清圆却是松了一口气,面条其实不太熟,她途中忘记了添水,不过幸好谢尽芜没有吃出来。
谢尽芜的眼睫扇了扇:“这是你们准备好的惊喜吗?”
话音落下,三人笑道:“本来该筹划得更精密的,哎呀,失策了!”“饭菜都做得挺好啊。”“就是就是!”
白璟嘿嘿一笑,转而举起酒杯对谢尽芜道:“哥,生辰快乐。我就不废话了,直接干。”
许雁含也笑着举起酒杯,隔着满桌佳肴向他小声道了贺。
谢尽芜递过酒盏与他们一碰,一饮而尽。
有他们两个吵吵闹闹,饭桌上很快就热闹起来。谢尽芜喜静,此刻却也并不抗拒,脸色相较之前还柔和不少,眼底甚至有点点笑意,只是依旧寡言疏离。
他被簇拥在中心,叶清圆紧挨着他的身旁,“蓼红”的浓郁花香衬着桌上佳肴珍馐,灯烛明暖,笑声阵阵,恍惚间有种家的感觉。
酒过三巡,叶清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轻声道:“过生辰是要许愿望的。”
她眼中笑意轻柔如水:“小谢哥哥有什么愿望吗?”
谢尽芜觉得她是有些醉了,否则也不会当着白璟和许雁含的面就唤起他“哥哥”来。他的眼睫垂下,目光在她略显迷离的眼眸和红润唇瓣上逡巡过,低声道:“现在还没想好。”
叶清圆点头说好,那你慢慢想嘛,不着急的。
杯子里的酒空了,她又伸长手臂去够那坛蓼红。谢尽芜看着她衣袖卷起露出的那截皓白手腕,乌浓的眼睫扇了扇,复又垂下。
中途有取舍庄执事叩门,送来了足足八箱新鲜水果,除了紫李之外还有荔枝、樱桃、香瓜等。叶清圆站在清辉泼洒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竹编篮子,心下震惊。
最后还是决定将吃不完的分给许家庄的百姓们。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白璟叫那两个侍从将空掉的餐盘撤下,换了洗净的瓜果上来。四个人围成一桌,多好的打麻将的机会呀,可惜谢尽芜不会玩。
谁也没料到白璟这么话痨,偏他讲话甚是好笑,没两句就逗得众人笑个不停。总归今日是谢尽芜的生辰,饭桌上没人再训诫他“食不言”,他随心所欲些也无妨。
白璟讲笑话讲累了,以手支颐,醉得双目迷离,却还强撑着精神道:“哥,你知道为何我会记得你的生辰吗?”
这场桌宴是叶清圆的主意,可她一开始也不知谢尽芜的生辰具体是什么时候,系统也没有提示,便只好去问白璟。她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白璟出身渡亡世家,而谢尽芜又与他甚少往来,可谁知白璟坐那里想了一会儿,竟还真的说出个日子来。
谢尽芜抬眼看他,目光清明,脸容胜雪,好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
然而桌面之下,他的手指却穿过叶清圆的指缝,扣住她的手背,与她十指紧紧相扣,掌缘还故意落在了她的大腿上。
白璟道:“家里有一处院子,名为逢春院,是灵宣姑姑曾居住过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每年的六月初五和十一月廿七,族中长辈都会派人置了礼物送往逢春院。可是我不明白,那里根本没有人居住啊。”
他嘿嘿笑道,“后来嘛,才知道那时没人知晓姑姑去了哪里,族中长辈思亲却无处找寻,便只好将为你们准备的生辰贺礼都送到逢春院。”
白璟抬头看着谢尽芜,低声道:“其实大家都很想念你们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为什么就那样了。姑姑也不许你们回家,是为了避嫌吗?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好多年了,父亲其实也一直在找你。直到五六年前,取舍庄的李庄主过来禀报说,姑姑和姑父名下资财全部合到了你的名下,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
渡亡世家面上是不喜结交,性情疏离冷淡,实则不过是懂得明哲保身。那时的白灵宣和谢拱辰可是被世家联合围攻,渡亡再护短、再疼爱这个心思玲珑的姑娘,也敌不过家族的整体利益。
后来白灵宣和谢拱辰的死讯传出来,他们默认谢尽芜也跟着死了,干脆放弃寻找。
这么多年过去,也就是白令勋等人还私下里找一找他。可是阿楚和青松也太有本事,藏得真严实,愣是没叫他们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渡亡对谢尽芜不是不在乎,只是大势摆在那里,谁也无可奈何。
谢尽芜静静听着,浓纤的眼睫垂下,神情是淡笑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此时再听这些迟来的关怀与想念,却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说到底,本身就是可有可无,心冷了太久,至今也没什么所谓。
谢尽芜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遮掩住眼中冷冰冰的情绪。
白璟见他并不表态,心中也不免落寞惆怅,可上一辈的恩怨他其实也云里雾里,此时出言示好,也是他尽力为之。于是不再强求,挠了挠头与许雁含喝酒说大话去了。
叶清圆捏了捏他的手指,眼中笑意零星:“好喝吗?”
谢尽芜垂眼凝视她一阵,“应该会很衬你。”
“嗯?”叶清圆疑惑,“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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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璟确实醉得一塌糊涂,脚步虚浮地被许雁含扶去房里歇息。两个侍从收拾桌上残局,叶清圆坐在廊檐下的竹藤摇椅,腿上披了一张薄毯,手中捧着暖炉,目光涣散地想醒醒酒。
谢尽芜坐在她对面的圈椅,煮了醒酒茶给她喝。
没过一会儿,许雁含从楼上下来了。
她与谢尽芜接触不多,此时讲话便客套许多:“谢公子,生辰快乐。这是我和白璟哥哥准备的礼物。”
说着,递来一只颇为精致的锦盒。
谢尽芜接过锦盒,颔首道谢。许雁含松了一口气,转向叶清圆时神情就自然许多,笑吟吟地道了别。
叶清圆醉得头晕,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开后,才撑着脸望向谢尽芜:“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比起这个,”谢尽芜将锦盒随手搁在茶桌上,掌心却按在她的手腕,“我更想知道,你会送给我什么礼物。”
他的掌心很热,手指按在她的腕骨上,指腹摩挲。
叶清圆怕痒,笑着收回了手,没回答,却先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谢尽芜很想抱着她,可她窝在竹编摇椅中懒洋洋地又不肯动弹。
他垂下眼睫,手指从腕骨的位置滑进她的袖口,触碰到那一小片温热柔腻的肌肤,指腹稍稍加了些力气,“我想要的……不方便说出来。”
叶清圆怔愣地反应了一会儿,蓦地脸红道:“不正经!”
她果断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惯着他这种腻歪的小动作,转而从摇椅后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看看。”
谢尽芜一触到这盒子就感知到了灵力,应是施了符咒。他听话地打开来,入眼即是一阵沁润的亮光,盒子里有两个木雕的小人,一站一坐。
是春花满山坡。锦衣玉带的谢尽芜坐在浅草繁花中,浑身笼着一层和煦明媚的阳光。他扬起脸笑,一双漂亮殷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堆金砌玉、如冰似雪的小少年。
山坡上还有一位姑娘,她穿绛纱襦裙,披帛飘飞如云。她张开双臂,柔软的发尾和裙摆都被微风拂起,有深深浅浅的红色花瓣萦绕飞旋在她的周身。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身上,忽地笑了,“这个是你。”
这是按照八音盒的样式来制作的,幸好叶清圆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篆刻,上手比较快,最终呈现的效果也还不错。
木柞小盒的底部刻了符咒,作点灵之用。
虽是木雕,可那景色与阳光俱叫人宛如身临其境般真实,春日的微风与花香,温和明媚的阳光都好似扑面而来。
叶清圆伸出双手,手心贴住他的手掌,语轻呢喃:“喜欢吗?”
谢尽芜很轻柔地托住这音乐盒,轻柔得都不敢用力,像是捧住了至宝。他撩起眼皮和她对视片刻,“手指都磨红了,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叶清圆笑了:“还不太熟练嘛,时间又太赶了。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
谢尽芜眼睫颤动,牵起她的手,垂下颈子,薄红柔软的唇落在她的手指与手背,小心翼翼地啄吻。
“我就喜欢这个。”
叶清圆哑然地俯视着他,谢尽芜的眼梢泛红,清亮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浮了一层水。
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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