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春。
夜幕星河,黛紫色的苍穹笼罩着孤寂的后宫,御花园姹紫嫣红开遍,于夜色中影影绰绰。
叶诗旜拎着酒壶,怅惘赏月,明儿就要被佟贵妃献给康熙帝,那个史书上穿着龙袍也难掩皱巴巴的小老头。
看一眼月亮,灌一口酒,这酒滋味极好,却更衬得她心中情绪复杂翻涌,原是皇贵妃赏下,明儿侍寝的时候喝,皇帝要喝的酒,甘冽醇厚,余味绵长,如今倒便宜了她。
酒是好酒,夜是好夜,人是好人,但这心情着实难言。
眼瞧着夜色深了,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就要往承乾宫赶,起的猛了,头有些晕,她轻唔一声,又跌坐回去。
“谁?”一道威严成熟的男声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悦耳极了。
叶诗旜不欲搭理他,拎着酒瓶就要走,皇贵妃跟前的一等宫女,除了乾清宫的人,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结果那人走了过来,刚好撞了个满怀,男人身量颀长,高大俊美,苍色的锦衣笔挺,裹着结实的胸膛,眉眼微垂,漆黑如墨的双眸带着深不可测。
叶诗旜这酒,灌的又急又多,这会儿脸颊酡红,双眸潋滟带水,抿着嫣红的唇瓣,无措的看着他。
“让开。”她声音空灵柔媚,带着点厌世的颓废。
男人宽大炽热的双掌不再扶她,转而冷漠的望着她,叶诗旜双眸迷蒙,夜间狂醉,哪里还立得住。
“过来。”纤白的玉指扶上他苍色的衣襟,她晃了晃,努力端庄道:“扶我回去。”
到底立不住,滚进了他滚烫的怀中。
第二日一大早,就见那清冷矜贵的男人披着龙袍,大马金刀的坐在软塌上,如同神祗般垂眸望着她。
浅金色的日光撒在他精壮的小腿上,看着格外结实有力。
叶诗旜裹着锦被,只露出那含着春水的潋滟双眸,她认真的捋了捋始末,昨儿想着要被皇贵妃献给康熙,她心中抑郁苦闷,便拎着酒瓶子到御花园喝酒,落得个狂醉,迷蒙间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好像让对方送她回来,结果直接送到了龙床上,后面的事儿她没什么印象。这衣领半敞,露出大片胸膛的男人,不用猜,定然就是康熙了。
“奴婢……”她一张口,就觉得嗓子干涩,娇媚微哑的声音吞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康熙垂眸,仍在衡量。她生的好看,珠玉在侧难掩风华,秀丽的鹅蛋脸,五官精致,黑鸦鸦的发丝披散着,更显得那小脸雪白。羽睫颤动间,楚楚可怜。
对上她干净澄澈的眸子,他冷声道:“留着吧。”
此话一出,梁九功赶紧上前,招呼着宫人伺候她洗漱,一边暗暗打量,宫里头美人多,但鲜少有颜色这么好的。
这姑娘生成这样,怕是神仙也要动凡心。
梳妆完,穿上康熙赏赐的衣裳,抖着有些酸软的腿,低眉顺眼的回了承乾宫,她知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然一踏入承乾宫的门,就被绿猗拦住,往偏殿去了,刚一进去,一根手指便轻轻的戳上她的脑门。
“作死的东西。”绿猗骂了一句,赶紧捋掉她头上银簪,换上木簪,又擦掉脂粉,褪去她所有的得益。
她只把这姑娘当女儿养,如今犯下这事儿,若是惹了皇贵妃不虞,烧了冷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等会儿不管娘娘怎么问罪,你只管淌眼泪,哭可怜点,旁的什么都不用说,我舍了老脸,给你打点好了。”
绿猗越说越气,手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还是自己舍不得了,压低声音问:“饿不饿?”
叶诗旜点头,昨晚就气的没吃饭,等到现在,可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瘦上两斤,都对不起她这运动量。
手里被塞了一把牛肉干,边上还有冒热气的牛乳,上面淋着玫瑰酱。
“谢谢姑姑。”叶诗旜笑的很甜,她软乎乎的说了一句,便赶紧将餐盘中的食物吃掉,刚漱口过,就听外头妃嫔散了的声音。
绿猗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叶诗旜就被带走了,刚一进正殿,她就闻到一股怡人的花香。她垂眸用眼角余光看,就见室内没有熏香,只摆放着几盆纤细柔软清香袅袅的茉莉花。
“诗旜。”端庄的女声响起,就见旗装下足足有二十公分的花盆底施施然走了过来。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您万福金安。”叶诗旜垂眸,照着以往的规矩。
皇贵妃停下脚步,打量着福身行礼的女人,瞧着衣衫落魄有些可怜,可那小脸莹白,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春情。
她伸手抬起小宫女精致的下颌,仔细的打量着,半晌才轻笑着道:“说吧,怎么回事?”
叶诗旜没按着绿猗叮嘱的直接哭,而是低声道:“您先前选了奴婢,便是无上的信任,奴婢必然肝脑涂地也要做到,只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为娘娘分忧,故而多喝了几杯,后来的事儿,便不大记得了。”
皇贵妃生的端庄,满月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岁月总是对女人格外残忍,纵然保养得当,也会刻上痕迹。
志在进贤、荇参差而必采,这一句夸赞皇贵妃的话,说的就是她会挑选容色兼具的宫人推举给康熙做妃嫔。
德妃原也是她推举的,只如今得了势,轻易不大好拿捏了,便想着再推一个出去,推的人不少,有水花的人不多。
这诗旜还未推举,便阴差阳错的爬了龙床,倒也是个有造化的,佟言蹊眨了眨眼,咽下心中酸楚,只淡然叮嘱:“往后好生侍奉万岁爷,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没怎么说,搭着绿猗的手,皇贵妃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略有些蹒跚的回了内室。
叶诗旜回自己住的角房,刚梳洗过,就见绿猗捧着托盘过来了,她起身行礼:“姑姑……”不等她把话说完,绿猗便把她摁下了。
她手上托盘放着一条雪青色素缎旗装,一条十样锦色烟罗纱旗装,并两根米珠流苏银簪。
见她望过来,绿猗就说这是皇贵妃赏的,叫她日常穿。宫女自有定例,这旗装一上身,推举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雪青色属于一种淡雅的青莲紫色,穿上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气质,很是能压一压她身上的娇媚艳色。
而十样锦色相对来说浪漫暧昧许多,唐时韦庄《乞彩笺歌》中便有:“浣花溪上如花客,绿阁深藏人不识。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说的便是这十样锦的源头花笺。可见皇贵妃是认真在安排此事。
绿猗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能伺候万岁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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