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染用扇骨远远挑了一下那水囊,啧了一声:“连自己人喝水都盯着,真是周到。”他环视那些噤若寒蝉的士兵,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看来你们赵将军出发前,这践行酒……喝得挺不是滋味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残余朔州军士的心理防线。他们惊恐地看着赵莽乌黑的尸体,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水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原来从一开始,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就早已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凌妄的目光扫过这群失魂落魄的士兵,最终落在一个看似领头的老兵身上:“你们是朔州军哪一营的?”
那老兵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背,声音发颤:“回、回大人话……我们是……是赵副将的亲兵营……”
“今日之事,你们也看到了。”凌妄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赵莽已死,幕后之人手段狠辣,绝不会留活口。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所有士兵都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一,继续效忠你们那位‘大人’,然后等着不知何时何地,像赵莽一样毒发身亡,或者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箭要了性命。”
士兵们脸色更加苍白,有人甚至开始发抖。
“二,”凌妄顿了顿,“就此散去。脱下这身军服,忘了今晚的事,忘了赵莽,忘了朔州军,能走多远走多远,或许还能挣得一条生路。”
他说完,不再看他们,转身对裴不染道:“我们走。”
裴不染挑眉,扇子一合,指了指地上:“那这些……还有那个剑穗?”
“死人不会说话。至于剑穗……”凌妄眼底掠过一丝深意,“既然有人如此在意,那便是线索。”
两人不再理会那些呆立原地的士兵,身形一动,便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掠入密林,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崖顶上,只剩下死尸、狼藉,和一群不知所措的士兵。
那老兵呆呆地看着凌妄二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赵莽的死状,猛地一咬牙,狠狠将头上的军盔掼在地上!
“妈的!这兵老子不当了!谁爱送死谁去!”
有人带头,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脱下军服丢弃在地,仿佛那是什么瘟疫之源。片刻之后,崖顶上便空无一人,只余下满地丢弃的兵器和军服,以及几具迅速冷却的尸体,在越来越冷的夜风中,诉说着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
……
密林深处。
凌妄和裴不染疾行了一段,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放缓了脚步。
裴不染用扇子敲着肩膀,若有所思:“半张鬼面的铁牌,紫檀木剑穗……季文海这老狐狸,到底在找什么?那剑穗有什么特别?”
凌妄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牌,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却有一处明显的断裂痕迹,似乎原本应该悬挂着什么。
“这不是剑穗。”凌妄的声音低沉,“这原本是我母亲随身携带的一枚平安符。下面的流苏……很多年前就不见了。”
裴不染凑近看了看,神色认真起来:“令堂的遗物?季文海找这个做什么?”
凌妄收起木牌,眼神幽深如寒潭:“我不知道。但我母亲……姓季。”
裴不染扇子一顿,猛地抬眼。
凌妄望向京城的方向,声音冷得掉渣:
“看来,我得亲自去问问那位位高权重的……舅舅了。”
夜色浓稠,林间只有两人衣袂掠风的细微声响。
裴不染手中把玩的扇骨倏地一顿,侧头看向身旁的凌妄,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罕见地透出几分锐利:“世子?你刚才说……舅舅?吏部侍郎季文海,是你舅父?”
凌妄脚步未停,侧脸在斑驳的月光下显得冷硬:“血缘上,是。”
裴不染啧了一声,扇子轻轻敲着掌心:“这可有意思了。当雍定王世子,母族竟是清流一派的季家……季文海这些年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听说背后依仗不小,莫非……”他话未说尽,意思却昭然若揭——季文海背后或有雍定王府的影子。
“与我父王无关。”凌妄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季家是季家,永定王府是永定王府。我母亲……自嫁入王府后,便与季家往来甚少。”他提及母亲时,语调有一丝极细微的放缓,随即又恢复冰原般的冷硬,“季文海此举,绝非父王之意。”
裴不染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浮上更深的好奇:“那就更怪了。他一边动用朔州军的力量对你下死手,一边又大费周章找一个已故妹妹的旧物……这唱的是哪一出?”他顿了顿,拖长了语调,“莫非……咱们世子爷身上,除了王府的传承,还藏着些别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凌妄骤然停步,猛地转头看向裴不染,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林间寂静,只余夜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
裴不染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却依旧挂着笑,扇子摇得慢了些:“怎么?被我猜中了?”
凌妄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再次摸向怀中那枚冰冷的紫檀木牌。母亲的容颜在记忆中早已模糊,只余下这枚她临终前紧紧攥在手里、甚至勒破他掌心的木牌,以及那句气若游丝、他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嘱咐……
“……妄儿……守住……千万别让人……拿走……”
当时他年纪尚小,只当母亲是病重呓语。可如今看来……
他眼底翻涌着惊疑不定的暗流,一种被至亲之人隐瞒、甚至可能从头到尾都活在某种巨大谎言中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得几乎融进夜色里:“裴不染。”
“嗯?”
“你说,”凌妄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如果我不是雍定王世子,又会是什么?”
裴不染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敛去。
这个问题,太重了。重得足以掀翻整个朝堂,重得可能让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青年瞬间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看着凌妄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冷漠疏离,而是某种近乎破碎的、急于抓住真相的执拗。
裴不染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那你可得活久一点,世子爷。这答案,恐怕得用命去换。”
他甩开折扇,摇了两下,语气恢复了几分惯常的调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不过嘛,这趟浑水,我裴不染既然蹚了,总得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对吧?”
凌妄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只是背影较之之前,更添了几分孤绝与冷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