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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 30 章

小说:

人间无灯

作者:

例子栗

分类:

现代言情

若要追究起二人的第一次见面,那还是得从范阳说起。

彼时的江瑜还是裴瑜,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随着一纸调任下来,她随爹娘一起来到范阳,住在知县府。

差不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如今的翰林学士和太傅——赵大人亦被调来,出任地方学政。

江瑜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爹当时有多欢喜,能见到昔日求学时的旧友,日日谈古论今、吟诗作对,消解了许多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苦闷。

赵承昱被带到江瑜面前时,两人的个头一般高,她爹笑着道:“喏,我给你找了个玩伴来,你们一块玩。”说完便去忙公务了。

江瑜自知事起,家里就请了夫子教习认字,她本身也性子沉静,常在书房写字练琴,没怎么与同龄人玩乐过。

她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个晒得黑黢黢,拿着把长缨枪舞得虎虎生风的小哥哥,心里不知怎地就存了些讨好的意味。

赵承昱也半眯着眼在打量她,末了,他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想玩什么,斗蛐蛐、滚铁环、还是射弹弓?”

江瑜听得云里雾里,别说玩了,她连听也没听过。可她不想一开始就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头一仰:“都可以。”

赵承昱转身往外府跑去,他有习武的底子,平日也漫山遍野地跑惯了,江瑜很吃力地才跟上他。很快,他身边集结起四五个年岁差不多的男儿,都是莫名其妙就加入进来的。

“去捉鱼吗?”有一人问道。

“行!”赵承昱答应得痛快,说完就往小溪边走。

江瑜本就是勉强跟上的,快走到溪边时,脚下的路已经变得湿泞打滑。前面的几个孩子都挽起裤腿,脱了鞋走进去。溪水清澈,那些鱼一抓一个准,滑不溜手地投进竹篓里,全都笑得前俯后仰。

江瑜站在溪水边,迟迟不敢下去。她害怕那些让人站不稳的石头,也觉得不应该撩起裙摆,让人看见她的身子。

“赵承昱……”她先是小小声唤了几句,见他没听见,便高声了些:“赵承昱!”

这下不仅是赵承昱听见了,其他伙伴也全都看了过来,有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嬉笑声,“你怎么还带了个尾巴来?”

赵承昱一张脸绷得很紧,他抬步走过来,对江瑜道:“你要是不想下水就回去。”

“我们可以去做点别的……”

“我本来就嫌家里那一串弟弟妹妹烦,这才跟着我爹来范阳的。”赵承昱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江瑜能感觉到许多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盯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早知道要带小的,我还不如留在京城!”赵承昱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了回去,显然不愿再理会江瑜。

江瑜在原地站了片刻,提着裙子开始往回走。来范阳这段日子,她很少出门,偶尔要去别家赴宴,也是坐着马车,车进车出的。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迷了路,先前来的时候,她光是为了追上赵承昱就费了好大的劲,哪里还有闲工夫记路?

江瑜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身边没有爹娘,也没有丫鬟嬷嬷,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山林土路。

她手足无措地转了几圈,终是下定了决心要折返回溪边找赵承昱。可等江瑜好不容易再回到溪边,眼前空空荡荡,早已没了那几个孩子的身影。

江瑜不知是她记错了路,还是那些人换了地方。几经耽搁之下,日头都快西斜了,她心里一急,转身又往来时的方向赶,冷不丁脚下一滑,狠狠摔在了泥地里。

江瑜生性好洁净,看着裙边的脏污,她耷拉着眼睛,有些鼻酸。想站起来,脚腕子也传来一阵剧痛,这一日的委屈仿佛终于积累到足够满溢,她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天已经快黑了,江瑜破罐子破摔地想,她迟迟不回去,家里总会派人出来找。可还不等她哭够了重振精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成年男子声音:“哟,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在这哭呢?”

……

赵承昱一行人等天黑了才玩够往回走,竹篓里是满满一筐还在扑腾的鱼,他发丝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别提有多尽兴了。

“咦?”身旁有人踢到一个物件,那人捡起来一看:“这是什么?”

趁着月色,赵承昱看见玩伴手中赫然是个用不同颜色绦子编织而成的饰结,他越看越眼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挂在那个女娃娃身上的么?

饰结早就断了,看得出那人一定摔得不轻。赵承昱脸色一白,总算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一把夺过饰结,急切往前走了几步,逮着个妇人就问:“大娘,您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娃?穿着绯色襦裙,长得又白又好看,像年画上的小仙童一样。”

村妇一听他的描述就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小女娃崴了脚在哭,我家那口子发现了人,见她面生,就问她是哪家的孩子。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大,当即跳起来说‘不许过来,不然我就去报官!’”

赵承昱听得心惊肉跳,咽了下口水,问:“然后呢?”

“我家那口子人高马大,看上去是凶悍了些,可绝对不是坏人。”村妇道:“他便伸手一指,说:‘去去去,知县就在那,尽管去报!’”

就这样,循着那男子手指的方向,江瑜一瘸一拐地回了县令府,她进了门,站在正厅外,看见自家爹爹正和赵承昱的爹在一起吃酒用饭。

“你啊,还是莫要对承昱太严厉了。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反而容易让人逆反。”

“你是有所不知,若是都能像令媛一样乖巧,那我何必这般疾言厉色?这小子一日不打就上房揭瓦,不是个静得下来的。”

江瑜正听着他们闲谈,忽地听见她爹问:“回来了,承昱呢?”

江瑜抬起头,看见上方两人都停下了筷子,正望着自己。她的裙摆隐在夜色里,没人看得见上面的泥污。

“应是……也回府了罢,我们刚刚才分开。”江瑜低声回道。

“他没再去跟街上那群兔崽子一起鬼混吧?”赵承昱的爹问。

“没有。”江瑜脱口道,“我……我累了,先回房了。”

她极力忍着痛,尽量正常地转过身往内院走。没想到刚经过侧门,就看见赵承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满头都是汗,身上还留着水汽,在看见江瑜的一瞬,他急急拍门,“裴瑜,快开门!”

“你别敲了,”江瑜急忙走过去,把锁打开,“你来干什么?”

推开门,赵承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江瑜,“你脚崴了?对不住了,我……”

“你快走吧,你爹在这里。”江瑜连声道,“你衣裳都湿了,全是鱼腥味儿,快赶在你爹回去之前把衣服换了。”

赵承昱扶着门,一时有些发怔。

“你快回去,不然又该被罚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江瑜推了一把赵承昱,眼疾手快地把锁挂了回去,她在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对他道:“快走啊。”

江瑜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脚崴了的事,她以太累为由早早睡下,第二日也在房中看书。反正她一向喜欢看书,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窗外有颗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牖台上,江瑜翻了一页,并未在意。紧接着,又有两颗石子掷了过来。

江瑜抬起头,望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赵承昱趴在墙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做口型道:“快出来。”

江瑜关上书页,见四下无人,她走出院子,赵承昱也正好跳下来,拉着她的手走到后山的石林。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赵承昱拿出一瓶药膏,正色道:“把脚伸出来我看看。”

江瑜自认这伤就是拜他所赐,因此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把腿伸了出去。赵承昱从没做过这样的细致活,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她揉了许久。

“你可真是够义气!”做完这些,赵承昱张口称赞道:“比我家里那一串只会告状的弟弟妹妹强多了。”

江瑜放下腿,不禁问道:“一串究竟是多少,难道就像糖葫芦一样?”

“差不多吧,”赵承昱道:“大约有五六个。”

江瑜只在娘亲买菜时听她说过果子来“五六个”,还从未听过家中人口可以用“五六个”来形容。

“那到底是五个,还是六个?”

“目前是五个,可我娘亲肚子里还有一个,不就六个了么。”赵承昱跳下石头,“先不说这些了,你想做什么,我以后都带着你玩。”

在江瑜的脚伤恢复之前,赵承昱耐着性子陪她在房中写字画画,有时无聊了,他们还模仿对方的笔迹,也互相给对方念书。只不过每一次赵承昱都是翻墙来,再翻墙走。

等江瑜的脚伤好了,她爹也带来了一个消息:“赵家公子不知怎地忽然想通了,要去塾堂上学,你去不去?”

江瑜家中是请了夫子的,可私塾学堂里的夫子自然更博学多闻些,八岁之前还可以男女混班。

江瑜没怎么想就同意了,有人照应,她的爹娘也放心许多。于是江瑜从此开启了去塾堂上学的日子,赵承昱每日都会来帮她拿书箧,两人一前一后,上学放学都一起。不知不觉间赵承昱就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有天下午,江瑜回家路上还在想书里的内容。她问赵承昱:“《浣溪沙》里,花明明每年都会开,作者为何还要无可奈何?”

“再开的就不是同一朵花了,作者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就像……”赵承昱轻笑一声,忽然飞快地说了句:“就像观游鱼——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钓。”

他将“爱鱼”二字咬得极轻极浅,江瑜没听清,跑上前追问:“什么?”

还不等赵承昱再开口,巷子两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几个半大孩子趴在墙边看过来,俱是一副嘻皮涎脸的样子。

“我听人说,知县家的女儿从不出门,也不晒太阳,因此白得像瓷玉一样。”

“我也听人说,她的衣物都是用最软最细的纱线缝制而成,但凡穿过一次粗布麻衣,皮肤就会被磨出血。”

“我还听人说,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会说话,不叫爹也不叫娘,张口就是四书五经。”

“哈哈哈哈哈哈……”

那几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江瑜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上回跟在赵承昱屁股后面,与他一起抓鱼的那些人么?

她当即转头去看赵承昱,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怒目而视的神态,像要把人抽筋扒皮了似的。

不等对方笑完,赵承昱已经拿着那把红缨长枪过去了。他挑起一个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不出门,不见太阳,那你是怎么见着她的?”

一记闷响打在另一个胖小子的心口,赵承昱眸中戾气更甚:“你以为天上仙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好不容易见着了,还不感恩戴德,伏地跪拜!让你这滚瓜溜圆、不学无术的猪头看一眼都是你前世修来的福!”

那天晚上,大获全胜的赵承昱一回去就迎来了家法伺候。指头粗细的藤条打在背上,足足打了二十下,他愣是一声也没吭。

就在赵承昱卧床养伤的时候,学堂也因大雪封路而停了课。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起初大家都还兴致盎然地出门赏雪,可渐渐地,大雪变成了雪灾,街上饿死的、冻死的百姓皆而有之。

府中上下也被那阴冷萧瑟的氛围笼罩,爹娘成日愁眉不展,不仅要操心赈灾安置的事宜,还要把家里的余粮都拿出来,亲自出去搭棚施粥。

在这样的境况下,江瑜没敢说自己的生辰到了。爹娘都已经那般焦头烂额了,忘记她的生辰也情有可原,她不应该再任性。

话虽然这么说,可当晌午赵承昱来给她送羊肉羹的时候,江瑜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其实今日是我的生辰……”

“什么?”赵承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爹娘怎么连这样的日子都能忘,那我回去让厨房给你煮碗长寿面。”

“不要了,面煮完再带过来都坨了。”江瑜道:“最近形势非同小可,我们不应该再拿这些小事去让爹娘烦心。”

雪灾自然是件大事,可小小的人儿哪里懂那么多,天大的灾祸听上去也不过是大人嘴里的数字,有些置之度外的天真懵懂。真正与自己相关的才是大事,压在头上都是一样的沉重伤怀。

赵承昱仓皇无措地在身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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