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月落青枫岭,照见通向枫浦镇的结霜山径,银白发亮,仿佛银河垂落。
山径上,一行马队踏霜而来。
拒马栅外的焦躁嘶鸣,把枫浦镇口的守夜人惊醒,他匆匆穿衣,提灯来迎,照见是五六位白衣羽士,放下心来,松了眉头,笑脸相迎:
“原来是寒山道长,来镇子投宿还是采买?稍等片刻,老头子这就把路障搬开。”
青枫岭在西岳山脉上一处,毗邻芜春江,翻过青枫岭,辄见凌绝西岳山系的寒山,寒山绝崖之下的深山大谷,即药王隐居所在。
因此寒山弟子常来往依山傍水的枫浦镇,路见不平也拔剑相助,在地眼缘也不错。
就有古道热肠的弟子下马帮老头搬栅栏,且关心问:“大爷,近来可是有绿林作乱?怎么突然在镇口设了一道防?不是我说,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们若有歹心,自个儿也搬掉了。”
“玄感。”为首马上传来的男声,如霜碎玉折,喝止住了师弟的浑话。
老头不由得提灯看去。
马上坐着的道人,一身雪白道袍外披着乌云鹤氅,束发莲冠冰白,容颜清越无双。
老头知道这气度必是个人物,摆摆手道:“其实这位小道长也说得有理,不过,确实不是为防土匪,说来话长。”
几个弟子动手搬完了栅栏,老头也说完了话。
原来是附近乡里突然闹起了麻风,山高皇帝远,官府不管事,没人拘束病患,他们又被家人乡邻嫌恶,驱逐流浪,因而设起栅栏,防止疯人流窜进镇子,要是麻风爆发开了,枫浦也算是完蛋了。
“麻风是什么病?人会发疯吗?”寒山弟子鲜少下山,玄感道,“这里离药王谷也不远,可有医者过来瞧?”
老头子苦笑:“小道长,这是天刑啊!从古至今没听说过有人能治的,我看就算是药王出山,也难说。咱们镇上唯一的大夫,上半月去药谷求助了,还没个音信。”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眉头,连玄感也倒吸一口凉气。
“徐师兄,这可怎么办!镇上没有大夫,最近的村镇也得一日马程,秦师弟的伤再也耽搁不得啊!”
焦躁的马蹄从后方踏到前头来,老头一看,说话的人,身量瘦削,稚气未脱,骑着一匹青骢。
他身后没有似其他师兄弟一样负剑,却用剑带紧紧背缚着一名昏厥过去脸色发灰的少年,衣袍破损,尘灰混着血污,看不出来是什么伤病。
见状,老头连忙道:“道长不必担心,前几日,有一位江湖游医路过,被我们挽留替牛大夫坐诊,医术倒正!跌打正骨,头疼脑热都医得好,之前有个砍柴的从半山摔下来,半身动弹不得,竟也扎好了!且她心善,药钱不贵,现下还在牛家医馆,我给几位带路。”
这可不是普通江湖游医的能耐。
徐回心念一动,问:“可是药王谷的弟子?”
若是药谷的人,秦空谷多半无虞了。
“先前我们也觉着,当是药王传人,”老头摆手,“可她却说不是。”
闻者心俱一沉,但现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碰运气了。
牛氏医馆并不偏僻,坐落在市集里,医馆的牌匾下明晃晃地挂着肉铺,沾着猪肉的油腥味的幡子,更引人注目。
负责照顾秦师弟的陈静笃,脸色十分难看:“这,这医馆还做肉铺生意?能靠谱吗?”
徐回摘了大氅,翻身下马:“牛大夫世代杀猪,曾与药王谷的辛长老结缘学了几式,算是外门弟子,回到镇上行医,但祖业不好抛舍,所以还开着肉铺。”
玄感呼了两声怪哉:“徐师兄,你好似对此地了如指掌?”
他身旁剑穗佩着玉玦的弟子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这你就不知道了,子溯入道前几年,很爱往山下跑,枫浦更是熟人熟地。”
赵若冲在寒山道资格算老的,对宗门上下了如指掌,包括徐回。
“若冲师兄,”徐回打断他,“前尘往事罢了,如今给秦师弟寻医要紧。”
玄感上前敲门。
他刚碰到门板,那门就轻飘飘地开了,原来根本没上栓。
虽然寒山剑道清规戒律极其森严,擅闯民宅这种事更是重罪,但如今事急从权,陈静笃看了徐回一眼,得了对方许可,直接扶着秦空谷往里冲。
一只女人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仿佛是白骨上蒙了一层惨白的皮,关节之处隐隐约约有深色的花纹印记,略微臌胀,仿佛树瘤,抵住了他的额头:“你们……是谁?作甚?”
冰凉的触感从陈静笃的头皮一直蔓延到脊髓,明明女声虚弱不已,却让人全身阴寒。又一想到自己是擅入女儿的宅邸,他羞怕交加,连忙退了回来,更不敢抖出师门的名字:“抱歉抱歉,这位姐姐,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我的兄弟在山上被毒蛇咬了,性命垂危,是来求医的!”
对面沉默了。
那扇门后面,仿佛是透不进光的黑暗。
须臾,她沙哑的嗓音又响起:“……能治,先说报酬。”
陈静笃也有点犹豫。真能治吗?
虽然他们不通医术,但有内功修身的武家都略懂一点内经,这女人声音明显元气不足,气脉断续。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她的气息甚至比中了蛇毒昏厥过去的秦空谷还堪忧。
更何况,哪有医生不经面诊,隔空笃定自己能治好,还先谈报酬的?
所有人都陷入怀疑。
只有徐回道:“报酬好说,只要大夫愿意收治。”
那在风中若游丝残喘的气息,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教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信任。
陈静笃稍稍宽心,他想,还是徐师兄果决,毕竟眼下也没有别的去处。
那女子听见徐回的声音,颤抖的气息突然凝固住了,仿佛生生闷在了心口。
陈静笃急死——难道寒山剑道还缺钱不成?!更何况徐回从长安回来,皇帝赐赠金帛无数,有什么报酬是他们给不起的?
她缓缓道:“事成,我要一碗鲜血……还有,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好说,你给我师弟治病,要抽我多少血都成!”陈静笃连忙应声,“至于抓人的话,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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