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寒峰。
淡淡月辉洒进窗棂,屋内一盏青灯如豆。
一只小小的飞蛾绕着烛火转了几圈,一头扎进灯芯,须臾间就烧成了灰烬。烛火微晃,映出青年苍白脆弱的面庞。
谢清殊在梦里。
他回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碧空如洗,窗外枫叶烧得火红,窗前小少年困得直犯迷糊,眼皮一合,手指一抖,落到琴弦上便失了准头。
“铮——”琴声如撕裂的布帛,不堪入耳。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年霎时惊醒,重新端正坐姿,腰板挺得笔直。
红衣女子推门而入,“琴练得如何了?”
少年僵直着身体,不敢说话。
女子见他眼神四处躲避,拿起他藏在琴底的画纸,一副生动的老鹰捉小鸡图跃然于纸上。
秘密暴露,少年的心突突直跳,连手心都紧张得冒出冷汗。
然而想象中的训斥并没到来,他只听到一声轻笑,紧接着。女子附下身,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不由怔住。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牵自己的手。
很软,很暖,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但又像梦一样不真切。
过去他最讨厌上琴课,倒不是因为先生讲的枯燥,而是每次放课,其他孩子可以肆无忌惮扑到母亲怀里撒娇抱怨自己腰酸背痛,小少年只能背着和他一样高的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母亲笑着接过他们的琴牵他们回家。
那一路上充斥着的欢声笑语,是他最渴望却又得不到的温情。
后来他选择绕路,远离一路上的欢声笑语,结果越绕越远。
暮色四合,少年抬头可以望见星星,低头却找不见回家的路。
琴弦发出震颤,少年回过神。
他忍不住回头看她,过去她总是对他格外苛刻,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如今只是淡淡一笑,他心里便像浸了蜜一样甜。
他想凑近一点仔细看清楚,可那笑容却愈发模糊。
转眼间,他被一片浓雾包裹,女子不见了。
少年一阵心慌,四处去寻,却透过迷雾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竟可以藏着把刀子,只需一秒就能将他千刀万剐。
女子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的恨意翻涌着,一下一下剜着少年的心肺,“你跟你爹一样,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她的神情几乎疯魔,“你怎么不去死?”
脑海中的弦霎时崩断,少年身上涌出一股渗入骨髓的冷,冻结全身一寸一寸经络,血液也跟着停止流动。
是啊,他怎么不去死?
他为什么还活着?
父亲说,他身上流着和他一样肮脏的血。在母亲眼里,他们是怪物,是令人憎恶的冷血动物,注定被人厌恶,被人遗弃。
那天他被仇人追杀逃到了悬崖尽头。
狂风大作,他在崖边摇摇欲坠。
就这样死掉吧......
于父亲而言,他是用来强迫母亲留下的工具,于母亲而言,他是个恶心的半妖,他的降生从未被人祝福过,活着只剩下痛苦,还是死了的好。
少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一道光掠过眼前,少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崖边,他被人救了上来。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少年眼里闪烁着无法抑制的狂喜,原来她并不是不在乎他,并不是不想要他,她......
少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到女子胸前有个大洞,嚯嚯往外冒着血,她的身体在风中摇曳,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悬崖风很大,吹起她染血的发丝,女子艰难开口,“快跑,别回头。”
她说:“要好好活下去。”
那是少年第一次违抗她的命令回了头,可只来得及看清女子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她便化作漫天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亲!”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飘落着的殷红色枫叶扭曲、变形,化作鲜血蜿蜒而下,一道又一道,淹没他的眼睛,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谢清殊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夜凉如水,冷月当空。
青年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上一世每日都梦到这惨烈的一幕,最开始夜夜惊醒,再后来便习以为常,睁着眼到天明。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正值深秋,风里透着几分寒意。
谢清殊任其拂过身体的每一寸,心头却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桌上烛火摇曳,屋内忽明忽暗,屏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谢清殊眼底寒光乍现,“出来。”
屏风后的人磨叽了一会才鬼鬼祟祟走出来。
得知原主给谢清殊下药后,桑宁火急火燎赶来栖寒峰,又蹑手蹑脚潜入房间。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香艳露骨画面,没呈想对方在睡觉,她不欲打扰,准备偷偷将药汁换掉,谁料他突然醒了过来,她做贼心虚赶快躲了起来。
青年倚在床畔向她看过来,“师妹深夜不请自来可为何事?”
桑宁心虚道:“听说师兄生病了,我不放心过来瞧瞧。”
“不放心?”青年视线落在她手里那碗黑色的药汁上,似笑非笑道:“不放心我没有按时喝药吗?”
“不,不是!”桑宁将碗背到身后小声道:“我是怕入了秋,夜里凉,师兄照顾不好自己容易旧疾复发。”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声低笑,青年清冷的眉眼在烛火晃动下,莫名透着几分诡异,“有劳师妹挂心了。”
“哈哈,没事没事,师兄身体要紧,我看这药都凉了,我去给师兄重煎一副。”桑宁端着碗飞快往外走。
“师妹且慢。”
桑宁猛地刹车。
身后的青年幽幽开口,“此药用灵力复温后亦能饮用。”
什么都喝只会害了你啊!
桑宁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药二次加热容易失了药性,我看还是再煎一副更为稳妥。”
谢清殊双眸低垂下来,“夜已深,还是不劳烦师妹重新为我煎药了。”
桑宁立刻道:“我不怕麻烦的。”
谢清殊道:“我怕。”
桑宁:“……”怕你个大头鬼。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药慢慢朝他走过去。
谢清殊冷眼瞧着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近。
和上一世一样卑劣的把戏,那时他却天真地以为她在向自己示好,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碗汤药。
情毒瞬间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像是被一把大火点燃,浑身血液烧得沸腾滚烫。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身体,为了保持清醒,他将匕首狠狠刺进心脏,强行逼出体内的情毒,才至于沦落成一个发情的淫兽。
看着少女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谢清殊微微勾唇,月牙白的寝衣底下,一根细长的琴弦绞着苍白的手指,青年轻轻抚着,只待猎物自投罗网。
然而变故只发生在一瞬。
“哎呀!”随着一声惊呼,少女脚下不知被何物一绊,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谢清殊猝不及防被她扑到床上。
他下意识扶助她的腰,少女腰肢纤细,只手可握,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衣物传递到他的手心,细而软的发丝轻拂过他的颈项,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酥痒。
周身杀意蓦地消散,谢清殊面上罕见地划过一丝茫然。
“抱歉抱歉!”
少女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
然而,手中的药碗已然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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