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
洛泽微是在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下意识回笼的。
抬起沉甸甸的眼帘,又恍惚了好一阵,灵台才回复清明。
只见小太子正侧卧在他身畔,脸上挂满古怪而复杂的神色,定定地瞪着他的脸庞,仿佛要从他面上看出朵花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静默在寝殿内蔓延,压得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谢璟没有动,洛泽微自然也没有动。
尴尬的气氛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活了五百多岁,他从未和任何人共睡一张床,就连最亲近的大师兄和师尊也没有。
可昨晚他竟就这么在慈庆宫里,在关系势同水火的小太子身侧睡死过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到他头上——换做凡人那般不要命地渡真气,怕是不过三刻就会油尽灯枯活活累死。
而洛泽微足足坚持了一宿,最后只是虚脱过去。如此磅礴的内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寻常修者望尘莫及的存在。
也许该向谢璟把此事解释清楚,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但洛泽微的尊严不许他这样做。
主动描述那么多,难免有卖弄自己惨状,从而索取回报的嫌疑。
而他最不喜向旁人展示自己的脆弱,更不屑于任何人的怜悯。
于是两人便这么面面相觑,直到元远在外头敲门。
“殿下,已是寅时三刻,该起了。”
谢璟神色一僵,眼睛在洛泽微身上顿了顿,少顷才哑着嗓回道:“知道了,本宫今日自己更衣,不必进来伺候。 ”
元远意外地“咦”了声,尔后迈着疑惑的步子走远。
听得外面没了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出口气,随即又是一阵沉默对视。
数盏茶后,谢璟磕磕绊绊开口:“国师,你……且将本宫松开。”说着,他抬起自己仍被洛泽微紧握的左腕。
洛泽微怔愣一下,面无表情地松开谢璟的脉门,垂下眼帘看向窗外。
“殿下今日觉得如何?”
谢璟发了会呆,依旧窘迫得有些说不清话:“尚可,稍后本宫去文华殿,国师可命元远送你回太极殿……”说到一半他猛地顿住,似是突然记起什么。
洛泽微从榻上起身,淡淡道:“圣上昨日已下了口谕,你不必去文华殿了,收拾一下来偏殿暖阁见我。”
说罢他转身欲走,身后便传来小太子局促的声音。
“国师且慢!”
洛泽微木着脸回头,只见谢璟视线闪烁不定,最后羞赧地扫向这边,停在他身上某处。
顺着这道颇具暗示的目光低头,他登时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烧了起来。
拉拉扯扯一个晚上,他的衣袍早就松散得不像话。
大概是方才站起来的动作太急,外袍领口不知不觉滑到了臂弯间,露出来的里衣也凌乱不堪,一直开到了腰腹处。
借助屏风外透进来的光束,大片冰白细腻的肌肤展露无余。
谢璟的喉头近乎燃起了火,下意识地吞咽声在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洛泽微衣底的光景其实和他想得差不多,白得几乎透明的血肉肌理分明,纤薄得恰到好处,又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蓬勃力量。
每一处线条都生得优美流畅,恍若天道亲自精雕细刻的雪玉雕塑。
只消一眼就能叫人心乱如麻,当真是个妖孽。
可惜盛景只有一瞬,洛泽微疾快地捏了个诀,眨眼身上已换了身衣袍,将自己重新遮得严丝合缝。
确保自己衣冠整洁后,他冷飕飕地剜了谢璟一眼。
后者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立刻垂下头,认认真真地研究自己的掌纹。
嗯,纹路错乱,只怕再多几息,面上这对眼招子就有血光之灾了。
直到殿门被重重摔上,谢璟才长呼出一口热气。
指腹在身下的被褥上捻了捻,嗅着空气里残留的冷冽昙香,眼底晦暗涌动。
“国师大人或许只是不善表达,实则将殿下您一直放在心上呢。”
元远不久前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荡,让谢璟心底没由来地升起烦躁。
洛泽微竟然就这么依偎在他肩头睡了一夜,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如元远所说,是对他有了别样的好感?
这怎么可能。
他这个太子不过有名无实,在深宫里连自保都成问题。
像洛泽微那样孤高如云的人,眼里不可能装得下他这般微渺草芥。
在这座深宫里,每个人都活得春冰虎尾,苟延残喘。
他从不信无端的善意,因为示好背后都可能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
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等谢璟拾掇整洁,慢吞吞地到了慈庆宫偏殿,只见洛泽微正捧了本书坐在讲案旁,清俊面容隐在袅袅升起的烟雾后,像披了层朦胧面纱。
看到小太子进来,洛泽微放下书起身,面冷如霜道:“殿下平日去文华殿也是这样这般拖沓?”
对上他锐利的目光,谢璟心虚地移开眼睛,嘴巴却不服软:“目睹了那样的晨景,任谁都要傻上半日。本宫能站在这里,已是看在国师亲自日讲的份上了。”
洛泽微自然知道谢璟口中的“晨景”在指代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握着书册的手却倏然收紧。
“待日讲完毕,将前阵子让你背下的洞玄诀默写一百遍。”
说这话时,他的耳尖正缓缓晕起绯色。
那一点明艳的红,恰似冬日冰雪中盛开的红梅。
谢璟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觉得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正得意洋洋地翘起。
直到“洞玄诀”三字砸进耳朵,谢璟脸色一沉,亮出獠牙:“若本宫不写,国师还要用妖法强迫本宫是吗?”
洛泽微冷眼凝着他,一字一顿道:“谢璟,本君会如你期望的那般,教授你经天纬地,制衡众生之术。”
谢璟本想质问他为何不顾君臣礼节,胆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但听到对方冷冷吐出下一句话后,顿时如坠冰窖。
“可是你觉得,以你如今的身子,还能再活几个春秋?”
看到少年痴愣当场的模样,洛泽微的怒火稍稍冲淡了些,神情缓和下来。
他破天荒地耐下性子,解释道:“授你仙法,是为了使你强身健体,摆脱病痛。能否扭转早夭命数,全在你一念之间。即便如此,你还是不学?”
被洛泽微那对秋水澄明的眼瞳定定地注视着,谢璟怔忡一瞬,喉间有些发涩:“让我活下来,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洛泽微心知,要让谢璟这样多疑的人信服,唯有顺着他的思路来。
“本君确实有个条件。”他不习惯同人讨价还价,因此说得极慢,“待你学成后,有件要事托付于你。当今天下唯有你能办成,而你不得拒绝。”
洛泽微果然有求于他。
谢璟如释重负,充塞胸腔的涩然也淡了不少,也就没有在意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小太子眸光微动,习惯性地摆出谈判架势。
“何事?若要本宫为你杀人放火、起兵叛乱,大可趁早打消了这条心思。”
“你只需知道,它不会要你性命,也无损于天下苍生,而你定不会拒绝。”
洛泽微说罢便重新在案后端坐好,修长手指翻动书册,准备接下来的日讲。
那淡然的姿态,仿佛早就料到了谢璟的答复。
这种被他人掌握的感觉让谢璟很憋闷,但凭心而论,他确实对洛泽微开出的条件意动不已。
他的确需要活得再久些,也很需要更多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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