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守白的死相并不可怖。
他阖目躺在一片泥淖之中,面色平淡,如沉沉睡去。若非他胸口那个还在汩汩涌出血水的鲜红窟窿太过悚然,旁人定然会想,他应是疲累太甚,择地而歇,很快就会醒来。
可他死了,一刀毙命。
萧净月的手上沾了许多温热的血,沿着利刃顺延而下,从刀尖滴落。
嗒,嗒,嗒。
血珠砸向污泥浊水,泛起微小的涟漪。
就在此时,天际乍现一记惊雷,劈得林间簌簌,萧净月手中的短刀也应声跌坠。
她的面色和霍守白一样平淡,只转身时有些踉跄,肩头微晃。
霍守白死得太容易,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短刀插进他胸膛的瞬间,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反杀的准备。
可一刀下去,她只听见一声剧痛难忍的嘶吼,紧接着霍守白的血就溅到她的脸上、手上……一直到霍守白重重倒地,她的视线都不曾落到他的脸上。
只听见他临死前说——
“萧净月,你负了我两回。”
他的声音被雷声掩盖,萧净月听不真切,亦不太懂,为什么负他两回?他们以前有过什么恩怨吗?难道……他们之前见过?
她想要确认,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霍守白已经死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与原殿前都指挥使赵广嵬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势头最盛的霍家军,亲手杀了霍守白,从一个被叛将掳走、屈膝求荣的亡国公主,摇身一变,成了继绝存亡的大功臣。
她还从霍守白那里窃知了其余几支叛军的要害和城防部署图,凭此利器,赵广嵬也会做她的马前卒。
很快,她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宫,取代她那庸碌无能的皇兄,拿下皇位。
她应当为此雀跃。
可怎么她的心平静如潭?
赵广嵬一身玄色盔甲,从黑压压的兵阵中出来,他翻身下马,长靴踩在泥水里,一步步朝着萧净月走过来。
“公主,霍守白已经死了?”
杀人不眨眼、战无不胜的枭将竟然死在一个弱质女流手上,哪怕这个局面是他们精心谋划,赵广嵬仍有些难以置信。
“死了。”萧净月听见自己轻声说。
赵广嵬顿时欣喜若狂。
剩下的霍家军都被困在坑中,以绳索反绑,动弹不得,在凄风冷雨中等待赵广嵬的处置。赵广嵬的副将清点完领将的人数,皱着眉头阔步走来:“将军,少了一个人。”
赵广嵬脸色陡失,“少了谁?”
副将回:“霍守白身边的能将申屠汲,此人武艺精湛,对霍守白忠心耿耿。”
赵广嵬霎时杯弓蛇影,朝四处张望,生怕霍守白留有后手,在绿野之间暗埋伏兵。
他余光瞥见一个年龄尚小的兵卒,衣襟上绣着“汲”字,料想这是申屠汲的私兵,当即一剑刺进少年的肩膀,厉声逼问:“申屠汲在何处?说!”
怒吼声唤回萧净月迟滞的思绪,她回首望去,少年痛到失禁,起初还拼死摇头,赵广嵬眸中闪过寒光,命人剁去少年的双足。
少年惊慌失防,哭着说:“将军饶命!申屠将军被王爷派去京师,寻找小容王的下落了!”
萧净月僵在原处。
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容儿,于四年前失踪,她遍寻无果,霍守白怎会帮她找?
少年哆嗦不止:“将军说,王爷怕公主孤寂,想为她寻到所剩无几的亲人。将军……将军还说,公主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为公主寻亲便是替王爷分忧,他须得不遗余力……”
萧净月耳边如惊雷轰响。
来不及细想,赵广嵬已经慌乱失措,质问她:“如何召回申屠汲?霍守白在京城可有据点?他与申屠汲之间如何传递消息?”
萧净月镇定道:“申屠汲若要复仇,也是冲着我来,你不必赶尽杀绝。”
“妇人之仁!那申屠汲随着霍守白一路征伐,拥趸者众多,若将来杀到——”
萧净月厉声呵斥:“赵广嵬,你还懂不懂尊卑!”
“尊卑?”
赵广嵬笑出声来,眼里满是戏谑,“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女人,失了贞洁,沦为叛军的玩物,使皇族蒙羞,你以为你还能昂首回宫?你以为皇嗣凋零,你杀贼首立了功,就能继承大统?公主,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他撕下了虚伪的面具,一改往来密信中的谦卑与尊重,俯身靠近萧净月,讥笑道:“这天下之主,谁不想当?”
萧净月只觉耳边嗡嗡作响,风声雨声混在一起,盘旋于山谷中,如同巨兽的嘶吼。
所以她钻营数月,对着霍守白曲意逢迎如履薄冰,最后只替赵广嵬做了嫁衣?乱世之中,兵马刀戈才是王道,她的野心,在赵广嵬这等匹夫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无力、迷茫、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赵广嵬命令她:“烦请公主立刻将申屠汲传召回来,我要霍家军一个都不能活。”
萧净月看着他说:“痴心妄想。”
她不假思索的拒绝激怒了赵广嵬,赵广嵬冷哼一声,从副将手里接过长剑。
萧净月立即往后退,余光扫过地上的短刀,杀霍守白的那把短刀,刀身浸在泥泞中,血迹已被雨水冲淡,月光下泛起寒光。
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赵广嵬靠近,然后以迅雷之速俯身抓起短刀,朝他胸膛刺入。
这是她今晚杀的第二个人。
但是没成功。
赵广嵬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侧过身子,扬手劈下萧净月手中的刀,一脚将她踹开,用了夺命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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