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外表看着朴素的马车正向京郊的法云寺行去，车内烟暖与郑萧煜各抱着一个孩子，孩子们第一次坐马车，都好奇地睁大眼睛，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烟暖与郑萧煜轻哄着，毕竟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马车摇摇晃晃像个大悠车，渐渐地两个孩子便睡着了。
等到了法云寺，他们像是知道已经到了地方，陆续醒来，两人将孩子交给上前来的乳母，郑萧煜先下马车，然后像以往一样，将烟暖抱下马车。
烟暖对这法云寺毫无印象，在李氏说出镇国公偷偷带她来过的事前，烟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更不知道这住持还能一看出她的不同寻常。
夫妻俩站在寺前，这是一个古刹，两边的围墙有些斑驳，香客络绎不绝，两人一人接过一个孩子，刚走进寺庙里，一个小沙弥便向他们走来。
“请问两位是郑少爷郑夫人吗？”那个小沙弥只七八岁的样子，两颊还未褪去婴儿肥，看着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把他们迎来的样子。
郑萧煜与烟暖对看一眼，他们是微服来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提前封锁寺庙。
烟暖怀里的闺女可能是第一见没有头发的人，好奇的大眼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小沙弥可能也没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虽然看着烟暖，却不停偷偷看怀里的小婴孩。
“小师傅，是谁让你在这等我们的？”烟暖问道。
“是住持，住持说今日有稀客临寺，让我在这等着。”
嚯，高人就是高人，这么能掐会算的吗？
“那就麻烦小师傅带路吧。”几人就跟着这小沙弥往寺庙后头行去，郑萧煜没说什么，他身边安排了众多暗卫，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跟着小沙弥到了后院，寺里古木参天，入秋了还是一片翠绿，挡住大部分阳光，有一种静谧悠远之感，等来到一间开阔的禅房前，看见一个老者正在打坐，小沙弥将他们带到后便施礼退下了。
那老者睁开眼睛，他的眼神矍铄，有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光芒，看到他们过来便微笑着起身到门口道，“两位请。”
两人抱着孩子走进了这间开阔却朴素的禅房，落坐后那老者给他们斟茶，“老纳空明，恭候陛下、娘娘已久。”
烟暖对他知道他们身份也不觉得奇怪，都能提前派人到前头等着，想来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了，这空明是高僧无疑了。
“住持既知我等身份，想必也是知道我等为何而来了。”烟暖问道。
住持点头，看看两人怀中的孩子，“娘娘慈母心肠，想必是为孩子而来吧。”
烟暖点头，就听住持又说道，“太子命格尊贵以极，老纳不敢批命，倒可以为公主看看。”
烟暖明了，这意思就是未来的天子的命他不批，烟暖也不遗憾，这批命也是讲究机缘的，住持已用“尊贵以极”四个字，想来儿子的命不用批了，便把手中肥嘟嘟的女儿往住持那边递过去。
住持双手接过有些沉的小公主，万宁公主陆灵晞被娘亲递给别人也不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这老人，还咿咿哦哦的去扯持的衣领。
住持面露笑意，只看了公主两眼，便点头道，“好，极好。”
烟暖听他这样说便也放心了，自从她生了这对儿女以后，才体会到做父母的心情，只愿孩子康健，以后事事顺心。
住持将公主递还给烟暖，“娘娘福运深厚，且行善积福，福报自然回报到孩子身上。”他又看了看两人怀中抱着的孩子说道。
烟暖笑道，“因果循环，住持的意思我明白了。”
住持也满意点头，另一边的太子郑星佑却不满意了，他看这个老人家只抱了妹妹，却不抱不自己，也咿咿哦哦看向他，引起他的注意。
郑萧煜轻抚儿子的小脑袋，星佑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又看向住持，眼中还带着明显的疑惑。
稚子纯真，住持点头，“让我抱抱太子殿下吧。”
郑萧煜将儿子递给住持，住持接过更沉一些的太子，星佑看这人也抱他了，他是个和善的好宝宝，便对住持笑了笑，住持被他逗笑了，只不停的点头，什么也没说，然后又将孩子交还给郑萧煜。
“老纳多年前云游四海，在路上替不少人行医看病，老年归结了三本医书，愿交与娘娘，想必在娘娘手上，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说着住持拿出三本医书放在桌上。
烟暖知道僧人云游时，总会结善缘替人治病，她虽不知空明住持的医术如何，但是这三本医书想必是他多年行医的总结，带回济世堂给孩子学习也是极好的，太医院网罗天下医书，抄录下来留做医学研究也是极好的。
“住持也是大慈大悲之人，这医书交到我手中，定不辜负。”烟暖起身给他行了个福礼。
住持起身偏向一边，没有受她这礼，“我等不过殊途同归，娘娘多礼了。”
这日法云寺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这对看似平凡的夫妻离开后，留下了建寺以来收到的最大的一笔香油钱。
五年后，初秋。
旬末，帝后二人难得没有早起，紫宸殿的寝殿里，烟暖缓缓睁开眼，看外面已经透亮，而自己则整个人挂在郑萧煜身上。
“再睡会儿？”郑萧煜哑着嗓子问。
烟暖摇头，“佑儿与晞儿一会就过来了。”边说着她就想起身。
郑萧煜将她抱回怀中，“他们去老师那了，估计午后才会回来。”
两个孩子自四岁起便去应太傅那报道了，还有程凌朗，三颗萝卜丁，够应太傅头疼的了。
听他这样说烟暖打算睡个回笼觉，可是醒都醒了，郑萧煜怎么错过这无小鬼打扰的晨起时光？
直到快午时，两人才再次醒来，用过午膳后，郑萧煜看烟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便要拉着她去走动消食，烟暖犯懒不想走动，闹着要郑萧煜背，郑萧煜当然没意见，本以为烟暖只在紫宸殿花园里逛逛，没想到背起她后，烟暖便说她指哪便让皇上走哪，自从孩子出生后，烟暖难得有这样使小性子的时候，郑萧煜稀罕她这个样子，便任劳任怨背着皇后娘娘满皇宫走。
现在皇宫里的人已经习惯帝后二人的恩爱日常了，远远看到两人都行礼后背过身去，免得被塞一嘴狗粮。
郑萧煜被烟暖指挥了一通，越走越远，郑萧煜长年习武，背一个烟暖绰绰有余，大气都不带喘一下。
只是这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熟，郑萧煜一下就知道烟暖要去哪了，等到了地方，烟暖已经昏昏欲睡，郑萧煜轻轻摩挲摩挲了她的小腿，烟暖迷瞪瞪的睁开眼。
“到啦，放我下来。”郑萧煜缓缓蹲下身，烟暖下来后拉着郑萧煜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满池碧莲，一脸欢喜说道，“虽然入秋了，可是这里的荷叶还没枯呢。”
郑萧煜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池塘，这里完全不一样了，满池都是荷叶，池塘周围也栽满了各色花卉绿植，即便入秋了也还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自从那年在池塘边与烟暖说出当年的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现如今这里变化这般大，郑萧煜知道不是一日之功。
“喜欢吗？”烟暖挽着他的手臂问道。
郑萧煜点头，“喜欢。”不是喜欢这里的变化，而是喜欢能与她一起站在这里，因为没有错过而心生欢喜与喜悦。
“那边还有几株金桂，是前年移栽的，估计再过些时日就会开花，到时候你陪我过来看花好不好?”
“好。”
“晞儿最喜欢在那边的山洞里捉迷藏了，这个丫头跟着大哥学了几招，都敢爬树了，佑儿和凌朗还帮着隐瞒，等他们回来了，你教训他们可好？”
“好。”
“怎么什么都好？”烟暖不满道。
郑萧煜轻搂着她，“迟迟说什么都好。”
这男人真是几年如一日，以前这话他也说过，烟暖将头埋他胸膛里蹭了蹭，“言言，下辈子我们也要遇到彼此啊。”
“不只下辈子，愿生生世世。”郑萧煜搂紧了些道。
烟暖点头，“嗯嗯，生生世世。”
两人在这边温情脉脉，那边假山上三个萝卜头探头探脑。
“糟了，父皇、母后今日怎会来这里？”小姑娘总是狡黠的双眼此刻有些为难。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凌朗看看表妹，如果让姑姑、姑父知道今日表妹又惹应太傅生气，估计又要罚表妹了，虽然每次姑父都是轻轻放过。
星佑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人，“父皇、母后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走，我们先撤吧。”他还不知道他父皇，最喜欢与他和妹妹争宠了，如果敢在父皇和母后亲热的时候来凑热闹，父皇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他知道父母是相爱的，他和妹妹只是意外。
三个萝卜头收回了脑袋，悄悄溜了。
郑萧煜朝着三人消失的方向轻眯了眯眼，这三人这么早回来，估计又在老师府里折腾出什么了，他发现老师自从收了这三个学生后，整个人都年轻了，因为每天生气，反而显得气色更好了。
等那几个大了，再加三个萝卜头，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更年轻些，可郑萧煜知道，能惹老师生气的，不是那几个男孩，而是自家香软的小公主。
前两年，安若芊生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程凌阳、程定娶妻后，得了三公子程凌丰，轻暖出嫁后也生了谷小公子，镇国公府这一辈中，只有晞儿这一个女孩，男孩们反而都是乖巧的，晞儿却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
两人在池塘边略坐了坐，烟暖打了两个哈欠，“还困。”
郑萧煜便又将人背回紫宸殿，没走几步烟暖又睡着了，等将人安置到大床上，郑萧煜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对夏音道，“让医女过来给娘娘请脉。”
烟暖最近有些嗜睡，只要她身体有异常，郑萧煜一定要让医女来把脉才放心，自从烟暖生了两个孩子后，紫宸殿便常备一个医女，另外太医也定时给烟暖与两个孩子请平安脉，夏音得令后不敢耽搁，立马去请医女过来。
郑萧煜刚刚背烟暖回来的时候，已经吩咐陆全将三个孩子找来，等他到前殿的时候，三个孩子也被找到了。
三人的衣服都有些脏，头发也有些乱，排排站，郑萧煜过来的时候，三颗萝卜齐声请安。
郑萧煜看了三人一眼也不说话，三个小家伙有些心虚，低头你看我我看你，打起眼神官司，最后灵晞上前年扑到她父皇的大腿上，扑闪着她的大杏眼，甜甜糯糯在喊道，“父皇，一早上没见你，晞儿可想你了。”
郑萧煜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女儿头上的一片枯叶，“父皇也想晞儿了。”
陆灵晞心中一喜，也放松不少，“母后呢，晞儿去找母后玩儿。”
“你母后有些累，在休息。”
“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晞儿真乖，那你今天是怎么气应太傅的？”
“我将太傅的笔洗摔坏……”
“晞儿！”两个男孩看妹妹三两句就被套走了话，急急轻喊妹妹。
陆灵晞有些懊恼，呜呜，父皇太坏了。
“父皇，不关妹妹的事，是儿臣没有照看好妹妹。”
“姑父，不关弟弟妹妹的事，凌朗是哥哥，应该看顾弟妹的。”
两个小男孩怕郑萧煜要罚妹妹，纷纷上前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郑萧煜心中安慰但是面上不显，不理会两个挺着小胸脯的小男孩，将女儿拉到面前问道，“晞儿，你自己说。”
陆灵晞低头闷闷道，“不关两个哥哥的事，是晞儿一人做错了，晞儿将太傅最爱的笔洗摔坏了，晞儿不是故意的，但是晞儿知道错了……”
随着妹妹的声音越来越低，两个小男孩的头也越来越低，郑萧煜看着眼前耷拉着小脑袋的三人，给三人一人一个小板栗。
三人捂着小脑袋，纷纷抬起头来看郑萧煜。
只见郑萧煜面上没有责备，反而还带着丝丝愉悦，陆灵晞最会看大人脸色了，又扑到父皇怀中，软软地叫了声“父皇。”
郑萧煜原来最受不得烟暖撒娇，现在多了一个人，那便是他女儿，这古灵精怪的女儿比起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只稍这样娇娇软软地唤一声“父皇”，郑萧煜便妥协了。
他将女儿抱起放到自己的膝上，又将儿子与侄子揽在身前，问道，“晞儿，你做错了事，知道该怎么弥补吗？”
父皇虽然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但是语气已经软下来了，陆灵晞哪会不知道她父皇已经不责怪她了，赶忙说道，“晞儿去库房挑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明日送去太傅府上，给太傅道歉。”
郑萧煜点头，又看看两个男孩子，凌朗与星佑小时候也是很依赖他的，可自从开蒙以后，便像两个端方有礼的小君子，不再像妹妹一样会懒在父母怀里了，然而此时两人也依偎进他怀中，郑萧煜轻抚两人的脑袋。
“你们两个能如此维护妹妹我很欣慰，记住，以后你们不管长到多大，也不能忘记，如今日一般相互扶持，休戚与共。”
星佑与凌朗对看一眼，声音清亮地答道，“是！”
郑萧煜将女儿放下，“别等明日了，现在就去库房，挑好礼物给太傅道歉去。”
“是！”三人一改刚才的萎靡不振，一溜地跑走了。
夏音刚想进殿，差点被三人撞上，还好她行动灵敏，一下就让开了，也顾不上三个小主子，绕过他们急忙进殿。
“陛下，刚刚医女给娘娘诊脉，说可能是有喜了，时日尚浅，医女摸不准，奴婢已经去请胡太医……”
夏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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