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赶出门,也就从自己的全世界赶走了这个人。
但闻博延出差回来的时候却问起这件事。
卧室,暗调风格的浴室里,男人身上缠着一张白色浴巾,在玉石镶砌的台上台里刮脸。窗外太阳升起,透过泛蓝光的玻璃,在他身上洒了一层清冷冷的光。
余芷从外边进来,叫可以吃早饭了,闻博延伸手把余芷拽了,拉到身边。
“等等,跟我说会儿话。”
余芷被拽得直撞上闻博延的腰,闻博延抬眼继续刮脸,余芷将胳膊退开,淡淡地拉出距离。
闻博延早上也爱冲冲澡,身材高大的人胸膛、臂膀都有肌肉,但不特别厚,腰腹劲瘦,皮肤光洁,身材漂亮匀称。
余芷的脸也倒映在镜子里,但眼睛低着,从头到尾也没怎么抬过眼睛看身边的人,她很快找着了事情干。
余芷从玉石台面下的抽屉里抽了几张专用的一次性软布,擦拭被弄湿的台面。
闻博延从镜子里收回打量余芷的视线,眼里挂上了不自知的一种不满意。
“听说你那天在家跟人吵架啦?”
余芷擦拭台面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物业都吵醒了。你说听谁说的。”
那天门口的吵吵声没持续几分钟物业就赶来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事情立刻就结束了。但物业的电话还是打到了高阳那里说明家门口发生过的情况,高阳又汇报到闻博延耳朵里。
闻博延有点不悦老太太手伸太长的举动,但没想到的是余芷这么一个人还有这一面。
能跟人吵架,还能把人撵出门去。
不过这件事余芷一点也没有跟他说过。
昨天回来见上面了,闻博延也留着一份意思在等着余芷要问他点什么。
老太太的人来家里找人不会有第二件事,所以余芷至少会有受了委屈的情绪,多则已经有了危及感,但一直到今天早上余芷还是一副无事发生,无事可在意的样子。
就跟她算的那笔账一样,两个人的关系就是随便搭的草台班子,就等着哪件事不合适了,随时散伙。
余芷最近寡言少语的态度在闻博延眼里,还真是有点随时要散伙的意思。
余家那个烂摊子就算喝上了吊气汤,也休想立刻还魂。
但余芷这个态度,像是余氏已经有足够的底气了。
老太太那边好处理,一通电话,物业今后不会再私自放任何访客上来。
镜子里不言不语的人惹闻博延心中不悦,很是不快。
余芷不说话,埋头四处擦水,似乎眼睛里、注意力里只有台面上的水,根本不会装进什么人。
“陈洁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跟你说了什么,你跟人家吵架?”
“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把人赶出去?”
余芷乌青的长睫毛闪了闪,羽睫下的眼睛敛着浓浓的情绪,“就是什么也没等她说就把她赶出门去了,所以她才气得在门口大吵大闹。”
“既然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凭什么那么对付人?”
余芷嘴角神经质地动了动,抬起眼睛,两个人在镜子里对视。余芷明亮的眼睛里眸光闪闪,但眼底有力,“分明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也非要听吗?”
余芷难得地怼了闻博延,闻博延皱起了眉,余芷不愿意跟闻博延发生什么不愉快。
她落了眼,将用过的一次性软布扔进垃圾捅,“厨房里还有火,我先出去了。”
余芷转头就出了浴室,带着一后背清冷冷的光线。
她不明白闻博延到底想说什么,问这些事又想要她说些什么?
白映秋这个名字在她这里是一颗毒瘤,一碰就能流脓,钝痛。
也许某种结果她已经可以接受,但她不愿意碰这个名字,连想也不愿意。
她心里那股漫天卷地的大风于她就近在咫尺,也许就在闻博延的大手掌里,也许就浮在空中,最后被她自己撞破。
余芷灰暗地进了厨房。
两个人的关系里余芷整个人是非常混乱的,其实连这个问话的人自己也不甚清晰。
如果闻博延对余芷的事也像处理其它事一样,一是一,二是二,那么他早就不该继续跟余芷这么别别扭扭过下去。
早就该以他的行事风格,以余芷日常的表现衡量着补偿,把人从身边剔除出去。
就像当初跟老太太约定的一样。
那个时候他最不想看到的恐怕就是此刻,他预料了但余芷没有做的:委屈、哭哭啼啼、纠缠、服软、央求。
闻博延不快地站在镜子前继续刮脸,心不顺,事不顺,剃须刀片伤了下巴上的皮肤。
比例姣好的下颌上立刻溢出一道鲜血,他伸手抹了一把,而后是将那把惯常用的剃须刀扔进垃圾桶里。
刮破了下巴,闻博延硬邦邦地从卧室出来,硬邦邦地坐上餐桌,余芷一时没发现他下巴上的伤,当然没有关切慰问。这使闻博延更不高兴,但这股不讲道理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承认。
“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是公司里有事吗?”
闻博延从瓷白的餐盘上抬起眼,余芷眼睛看着他。
“怎么想起打听我的私事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
闻博延的私事,余芷从来没有资格管。而就是这么不对等的夫妻关系,竟然还是过到了今天。
余芷人坐在这里,面前要应付的只是一顿早饭,心却分了八支。
她捏捏勺子,眼睛回神,“你下巴上怎么有血印,是不是刮脸的时候弄破了?”
闻博延不快地咀嚼了一口东西,没理。余芷才又仔细瞧了瞧,的确是有一道血印子。“我去给你拿消毒水擦擦吧。”
“不用。”
“万一伤口感染很麻烦的。”
余芷已经低着眼睛从餐桌上走开,很快就拿了东西回来,但闻博延还是半点不受用,没耐心地拂开,喝口桌子上的清水就起身走了。
闻博延爱穿深色衣服,尤其常穿蓝色,衣柜里的衣服深深浅浅的都带着蓝色冷冷的主调。他转身就走了,背脊冷冷的,余芷一手握着消毒水,一手握着专用棉棒。
一整个清晨,闻博延处处不耐烦,处处挑毛病,余芷不知道是自己真做错了什么惹他不快,还是闻博延本就处处看她不顺眼,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
余芷痛苦地握紧手里的东西,脑子里一阵眩晕。
两个人原本的相处就是好好坏坏,现在又有了别的事横亘着,余芷已经感受不到好,她感受到的都是坏。
傍晚的时候闻博延果然没有回家吃饭。
余芷一个人吃了晚饭,收拾好家务,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接电话。
这次不是别人,真是佟安欣找她了。
余芷朋友不多,尤其是近几年。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这桩婚姻引发的人心叵测,一部分是闻博延明言要她少出门交际。
这样的双重条件下,只有佟安欣依旧跟她亲近。但最近两年的时间佟安欣都不在江城,偶尔回来一次俩人也是匆匆忙忙见一面。
“不是说今年就回来吗?今年都过半了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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