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舱的深处,陡然睁开一双眼。
像是晚霞收敛时从玫红过渡而来的浅紫清光,温子曳下意识想起那种绚丽的颜色,居然有人可以将其纳入瞳孔,他深感基因的神奇。
血腥与腐臭混杂在一起——可回收垃圾也是垃圾,干净不到哪里去。
白影携着这样的异味朝自己扑来时,温子曳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但他的动作并未因此有半点停滞,精神力铺展开来,一口气点燃了身上的所有武装。
地面,余其承目瞪口呆。
一个曾被废过的D级精神力者,一只重伤濒死的D级兽人,能有多厉害?
在今天之前,他对此毫无想象力。
“砰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碰撞声凝成一条线,挥来的利爪与粒子装甲、被躲开的光能弹与合金履带,两道身影且战且行,躲避或追击,眨眼间就从回收舱打到了溶解舱。
即便有些应接不暇,温子曳仍然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眼前的白发青年速度快到看不清动作,攻势凌厉狠辣、招招致命。手臂、关节、双腿……他的身体仿佛无一处不是杀器,只要沾边就是一回凶险鏖战,与在斗兽场上时判若两人。
要不是对方受了重伤,状态糟糕,温子曳估计,大约第三次照面自己的装甲就被击碎了。
险而又险地侧过脸,厉风从耳畔荡开,锋利的爪子此刻成了障碍,来不及收敛,就切豆腐般划破了溶解舱的外壳,以及隔层里的化学药剂容纳盒。
“滋滋”,腐蚀性液体朝外迸溅,温子曳趁机让开几步,喘息着望向兽人。
青年很快发觉自己被故意引入了陷阱,可惜太晚,他只得用手臂挡掉飞来的化学药剂,皮肤灼出一片细小红斑。
疼痛令他轻轻哼了一声,嗓音竟然十分清润,毛茸茸的尖耳略略一动,朝温子曳的方向舒张开。
许是清楚一时半会奈何不了那个包裹在龟壳里的混蛋,青年没有继续浪费处在强弩之末的体力,停在溶解舱旁舔舐着手臂伤痕,目光冷酷地打量对面。
温子曳也在打量他,视线从手臂上的红斑,移到肩头:光能枪唯一擦到的一次,竟然只留下一枚白痕。
……身体强悍到这种程度,多少有些不讲道理了。
剧烈运动后,温子曳脸颊泛红,额角渗了细汗,金丝镜框也有些从鼻根滑落。
他没去扶,保持着凌乱又不失优雅的姿态,笃定说道:
“你根本不是月光犬。”
D级兽人,怎么可能有如此素质。
绀紫瞳孔微微一颤,青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承认也不辩解,仿佛无声的挑衅。
温子曳欣然上钩:“让我猜猜看好了。”
外貌能作假,释放态却不能,那银白色的、月光般的毛皮,犬科动物特有的尖耳与尾巴都切实存在。所以,不是月光犬又是什么?
思维比往常更为活跃,相关讯息不断从大脑存储的数据库中调出,又一一排除。
最后,温子曳想到一个答案。
一个有点天方夜谭的答案。
“雪原狼……”他说,语气在出口的一瞬变得肯定,“你是玉脊雪原狼。”
——兽人生活的北星域处在集权统治下,大大小小建立了无数国度,分散着无数族群。
那之中只有三个能称上“帝国”,领地辽阔、有无数附庸,就连联邦也不能轻视。而统御这三尊庞然大物的,分别为三大王族:狮、虎、狼。
三眼赤焰狮、白额金尾虎、玉脊雪原狼。
温家所有的碧目狮族,正是三眼赤焰狮的血脉旁支。
“我听说过,月光犬的毛发颜色与雪原狼十分接近,除了狼和狗之间生物性的差别,很难通过外表辨认出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区分:不说等级的天差地别,玉脊雪原狼有一点是月光犬无法冒充的——它们的脊椎骨和普通的骨头不一样,会呈现出玉石般的釉色。
显然,长乐天在登记选手资料时,不至于把脊椎骨给剖出来确认。
不如说,谁会想到身为王族的雪原狼会被卖到联邦?
温子曳看着青年刻意垂下的耳朵,还有那条比一般的犬类更为蓬松、粗短的尾巴,尽管他掩饰地向上卷曲,细看仍然可以瞧出不对。
没被发现真实种族,是因为没人敢往那个方向去想。雪原狼一族本就深入简出,子嗣稀少、地位崇高,每一只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如果有哪位失踪,第一时间就会传遍星际,可他到现在还没有听过任何消息。
这让温子曳非常困惑青年的身份:
“帝国王族在联邦资料库中都有确切的记载,看年纪……你难道是现任狼王的侄儿,祁铭?”
这位王侄和他同年出生,温子曳记得很清楚,眼前的人外貌差不多在二十来岁的区间内,有记载的现存雪原狼中,只有祁铭差不多能对上号。
可惜资料库里没有这些王族的人像,不然才见到时他就能认出来。
讲出这个名字的刹那,温子曳注意到始终冷冰冰的青年气息有了一阵波动,却不是被叫破身份的慌乱,反而透着明晃晃的厌恶。
温子曳立即推翻了原有的想法,不,他不会是祁铭。
就算忽略这份厌恶,那位权势正盛的狼族王侄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里?
况且刚刚交手时温子曳就发现了,只要往要害处瞄准,青年宁愿舍弃大好的进攻时机,也会选择回避,哪怕那只是声东击西。
这毫无疑问是长年行走在生死边缘,进行搏命和厮杀才会养成的条件反射,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伤势,摒除后顾之忧。
对方大概率生活在没有文明社会结构的蛮荒,北星域有很多这样未经开拓的地方,是走私兽人的团伙最青睐的撒网点。
这也代表着,他不是联邦记载的任何一只玉脊雪原狼。
听上去很荒谬,但事实放在眼前,温子曳不会排除荒谬的可能性。兽人再没脑子也不会放任王族血脉丢失在外,那么,是私生子?
念头出现,又被否决。
狼族一向以忠贞著称,据他所知,现任狼王只娶过两任王后,后一任还是在前一任死去十几年后才有的续弦。
如果也不是私生子……
温子曳突然想到,还有一种情况,会被排除在联邦的记载外,或者说,有关的记载早早终止,没有后文,被所有人遗忘。
——死人。
现任狼王的确有一个夭折的小儿子,是第二任王后所出,年纪和祁铭差不多,天赋异禀,冰雪聪明,很得狼王喜爱。
可惜,他在十五岁那年不幸病故了。
假设,其实并没有什么“病故”呢?
就像刚刚在斗兽场上,骗过了所有仪器的“死亡”……
他记得,那名小王子是叫——
“祁绚?”
青年眼中终于浮现一丝诧异,随即变成更深的警惕。
他开口,音色低柔清澈,语调则很严酷:“你是谁?”
“温子曳。”
爽快地报上名字,温子曳也不指望他认识,毕竟温大少在中央星再怎么有名,名声也不会穿过联邦封锁传去北星域,更不会流落到蛮荒。
然而祁绚却说:“温家的大少爷,这是我与胡家的恩怨,和你无关,请不要插手。”
温子曳一怔。
短短两个星际时里,这家伙是第几次让他意外了?
“你知道我?”
“总有来看我的客人会说点闲话。”祁绚谨慎地用词。
他说话时总会呲出尖锐犬齿,那是一种威胁的姿态,不难看出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可温子曳发现,他正有意地收敛着、改变着这一习惯。
星际通用语也是,虽然还残存粗鲁的细节,但乍一听,已经十分礼貌流畅。
这只多半出身于蛮荒之地的兽人就如一块缺水海绵,疯狂地吸纳着周围的知识和细节,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适应着联邦。
他甚至知道长乐天背后站着胡家。
温子曳几乎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兴奋。
祁绚到长乐天能有多久?
主页显示他是第一次参与长乐天的比赛,每月一轮,这轮还没结束,满打满算才不过被抓来二十多天。
二十多天里,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不露锋芒,伪装成最无害的月光犬,接着一边了解联邦,一边摸清长乐天的运作流程、内部地形、警备力量……定下合适的逃跑计划。
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脚,他已经成功了。
现在也一样没有放弃,温子曳清楚,万一自己露出任何破绽与弱势,祁绚根本不会选择交涉;而就算好言好语地说着话,但凡神经有半点松懈,底下的余其承恐怕已经沦为人质。
不知道差点小命难保的余大少见帮不上忙,一直站在门口望风,此刻忽然回头朝半空中对峙的两人大喊:
“小曳!有人来了!”
祁绚神情一变,返身就要躲回回收舱,视线掠过残破的溶解舱,身躯突然一僵。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比被长乐天抓回去更加严重,豁然看向温子曳,大少爷用那张温柔俊秀的脸对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运输机器人也就算了,98型高级合金,哪怕C级兽人的全力一击,也只能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
温子曳喜欢这种有人能跟得上思路的感觉,他沉醉于这种暗潮汹涌、步步算计的博弈中,品尝到胜果无比甘甜的滋味:
“你说,一只D级月光犬,怎么能破坏它的?”
“……”
祁绚的脸色完全阴沉下去,他冷冷盯着温子曳,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下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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