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手机的手忽然有点冒汗,嘴唇开合,后面几个字声音小得几乎消失。
对面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半晌才低声道:“我刚到机场。”
“那我在蒸馏所等你。”
Q市算是新兴的准一线城市,外来人口居多,除夕前夜,大部分上班族和打工仔们能请假的纷纷请假,早早回家准备过年。此时整座城市都显得尤为空荡。
风很大,从下午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刮,到傍晚时,气温骤降到零下。
姜也抵达这所清吧时,里面尤为寂寥。角落里才能看到零星一两个本地年轻人。
水晶珠帘半遮半掩,折射出迷离的光线。烟雾依旧缭绕,无人驻唱,BGM放着一首纯音乐,名为伦敦的早晨。
他推着行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在吧台处找到独自一人的谭千渝。
原来的老外调酒师不见了,这回换成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在擦高脚杯。
他注意到她的头发短了不少,堪堪只到肩头,深栗色,斜斜戴着顶贝雷帽。要不是那一贯有些慵懒的夹烟姿势,他几乎不敢确定是她。
这位调酒师显然有些社恐,看姜也无意点酒,便识趣地离两人远了些。
他在她身旁坐下,开门见山:“要喝什么酒?”
谭千渝眼前已然摆了4杯完全不同样式的特调,其中就包括上次让他尝的那款冰蓝色的勇敢的心。
她将身子稍稍让开了些:“你自己选吧。”
投屏的老电影正在播放着《沉静如海》,英俊的德国军官第一次走进法国少女的家,向充满防备的女孩和老人介绍自己。
“房间非常好,谢谢你,小姐。”
女孩冷漠地转身离去。
姜也的手顿了顿,取走了中间那杯充满金黄色酒液的酒杯。
入口是清浅的柑橘香味,酒味很淡。他慢慢咽下酒水,余光瞥见她依旧拿了那杯勇敢的心,独自闷下一口,不由微微蹙眉。
“这杯叫什么?”他端详着手中的高脚杯问。
“没有星星的夜晚。”
“哦。那这杯呢?”他指了指一旁啤酒杯造型的淡红色特调。
“……想念。”
他微一点头,又拿手指点了一下旁边那支粉红色少女心的高脚杯,雪白的泡沫几乎漫溢出来,杯壁与泡沫之间还点缀了一颗爆米花。
“好久不见。”谭千渝干巴巴地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是专心喝着自己手边那杯没有星星的夜晚,继续看向画质有些模糊的老电影。
“晚上好,但愿你们白天过得愉快。”
德国军官虽然遭到冷遇,但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礼貌与客气。那双海蓝色的眼珠在看向少女时,温柔又平静。
谭千渝连喝了两口烈酒才有了些许底气,拿指节敲了敲桌面吸引回姜也的注意力。
“我……想跟你谈谈你后面的发展规划。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抿起唇角,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那笑容太晃眼,她眨了眨眼移开视线:“毕竟是我带你入行的,我觉得我有责任……”
“可我并没有让你负责啊。”
“那也……”她咬了咬下嘴唇,有点急切道,“你没看到他们在网上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吗?你这样做太鲁莽了,又不是成熟演员,连主演代表作都没有,就贸然……”
“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教的。”他猝然打断她,“喝酒吧。”
“可……”
“谭千渝,你和我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猛然住口,视线收回到自己的酒杯上,沉默。
他自嘲地摇摇头:“你看,我们根本没有聊这些的基础。所以,不如喝酒。”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她轻轻一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绯红像情人的手指,一点点攀上他白皙的脖颈,继而是分明的下颌,然后是脸颊,和高挺的鼻梁。
数月不见,他似乎比之前更清瘦了些,五官埋在阴影中,越发立体,特别是那双瑞凤眼,看人时有种惊心动魄的冷冽。
谭千渝胸口发闷,说不上来心中晃荡的是什么。
少女拿着烟在院子中慢慢踱步,楼上的军官正巧在拉窗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他注视她时,面容温和,即便被发现也没有移开目光。
她却几乎是立刻将烟蒂扔下,匆匆忙忙地离开。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姜也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没有温度,“可以。所以我来了。”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能接受。”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里蕴含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他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谭千渝,只要,你别再干涉我,我也不会干涉你。”
她听得心口一缩,索性将那杯冰蓝色的酒液悉数灌下。这才把心一横,咬牙道:“好。”
那烈酒一如既往的厉害,很快酒精在她体内开始作祟,热意与微醺逐渐蒸腾,开始抢夺她那摇摇欲坠的意志。模糊中,她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某种程度上,姜也说她是胆小鬼并没有错。
她怕极了。
既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自己。
沉静如海的爱大概就是,我坚持不和你说话,不表示我没有想你。
试着疏远你,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拥有你。
她选择把自己的意识交付于烈酒,哪怕对它低头,也比对虚无缥缈的情感低头要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酒吧。
最后一眼望向投屏时,军官与少女在街上偶然遇见。他回过神来,彬彬有礼地与她颔首致意,少女连忙转身,眼光落到别处,不敢看他。
过了好久,她感觉身体一软,被人轻轻放到床上。
然后另一副身体沉沉压过来,带着浅浅酒气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蹭。
房间里暖气太过充足,已经到了有些热的地步,正对床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缝,冷风顺着纱窗袭来,吹得雪白的纱帘缓缓飘起,又轻盈落下,像极了天鹅的翅膀。
空气中有雪松的香气,还夹杂着烟草的味道。
那张柔软且同样雪白的床上,他像吻情人一样在她锁骨处细细地舔舐,激得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不是我,别人也可以,随便谁都行……对不对?”
“男人,可以把性和爱分得很清楚,所以你也想这样……是不是?”
他忽地将她两只手用力按在身侧,像发狂的豹子,狠狠抵住她额头:“说话啊!”
回应他的只有她大口的、似是溺水般的喘气声。
即便已经接近迷醉,理智快要荡然无存,她仍设法将用力咽下闷哼,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丝呻吟。
良久后,她轻轻说:“是。”
但那声音飞快被堵死在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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