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其实没走远,他在病房门外,倚着墙壁,听着半掩的门内钱文茵的哭诉,眼睛望着走廊对面与天花板的夹角处。
钱文茵的话,字字清晰,句句有理。他想,无怪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和谭千渝,那是有原因的。这样的现实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胜过他想去辩解的千言万语。所以面对钱文茵,他一句解释都没有,而是全单照收了她的愤怒。
其实,她也没跟他说几句话,只有一句,直白又残酷地刺痛了他的心——“除去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你能给她带来什么?”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连忙走远了些,跑到安全出口处,下了几层楼梯才接起。
“姜也,今天下午还能见面吗?”何西寺的声音传来。
“抱歉导演,我可能得晚点,家里临时出了点状况。”姜也低声答。
何西寺沉沉叹了口气:“年轻人,我告诉你,机会不是时常有的,如果你不把握,不重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何导,我是真的……”
“前面刚约定了见面时间,后面立马变卦,我觉得你很儿戏。就这么巧合,偏偏这时候家里出事?出什么事又吞吞吐吐不肯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何西寺的声音很严厉。
姜也站在空旷又阴冷的楼道里沉默了很久。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他想去不顾一切地围堵谢寻,找他寻私仇,把他打个半死,叫他以后只要有一点这样的念头就心生寒意。
他想过强硬地无视钱文茵的警告,牢牢守在谭千渝身边,半步不离,哪怕就此跟她一直维系着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可以,他愿意当那个为世人不耻的小白脸,只要她容得下他。
可他总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他还想给她更多。
他想帮助她完成她的愿望,他想成为可以托举她的人,他想为她牺牲,前提是能为她做得更多。仅仅是匹夫之勇,恐怕还不够。他的双手可以伸向她,但他的双手,同样也可以因为她而轻轻收回。
他想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
姜也微微吸着气,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温热又酸楚的东西在融化。
他一宿没睡,但此刻一点也不觉得困。
练习了好久才将那些热乎乎的情绪慢慢压下。他低声道:“何导,我……也是另一个聂政啊。”
何西寺一怔。
“哪怕是杀人如麻的刺客接受任务前,也会优先考虑保护自己的家人,何导,我也没法例外。昨晚,我差点失去她。”姜也一字一句道,“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家人?”何西寺皱了皱眉,“我记得助理查过你资料,说你父母早逝……”
“那您一定也知道我和我前司的事情了。”
何西寺不理解:“那是你家人?”
“我前老板是。”
何西寺良久不语。他是有所耳闻,毕竟选角导演那边认为这个绯闻黑料是启用姜也顾虑最大的地方。他身上这种花边新闻太容易让以后电影宣传失了焦点,变成一场不严肃的闹剧。
原以为不过是业内炒作的手段,没想到他竟然轻易地承认这是真的。
“何导,我输得起,也赢得起,唯独一点,就是希望她好好的。给我点时间,让我安心处理好这些事,今晚我会飞抵b市,可以吗?”
“您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姜也,我不是非要用你,懂吗?可惜现在不是春秋战国,你我也非君子,商人重利,我只看重结果。你不是唯一一个刺客,我也不是你的知己。”然而何西寺并没有动容,说完便挂了电话。
姜也原本手插口袋站在楼道里,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不由地缓缓蹲下,坐到了台阶上。他用力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回到走廊时,看到钱文茵趴在谭千渝床边已经睡着了。他踱步进去,原本呆呆望着窗外的谭千渝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她看向窗外的神色,让他心中一痛。那是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与凄惶。在碰到他的视线时,却全然不着痕迹地隐藏起来,又变成了那一副他习以为常的强大从容的做派。
她习惯于此。他也习惯于此。
所以哪怕受伤,睁眼再看到他,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怕他害怕,朝他微笑示意无碍。
怎么可能无碍?
谢寻对她的那些没来由的恶意于她而言已然是负担,她头皮被撕裂,胃被高浓度酒精灼伤,然而更深的伤口隐藏在心里。警察和医生都不约而同地说,这类受抢劫的受害人有一定概率出现精神障碍,延迟出现,或者持续存在,女性比男性尤甚。一定要注意。
姜也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颤,面上却不显,只慢慢走近她身边,蹲下来,略略仰头,将她仔细凝望着。
“怎么了?”谭千渝以口型示意。
他伸出手来,想抚摸她鬓边发丝,却见她忽然微不可闻地偏了偏头避开,闭了闭眼。她在害怕。
他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然后又轻轻收回来,只是在原地对她微笑。
“我走了。”他悄声说,“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去哪儿?”
“去实现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啊?”她仍旧虚弱,但眼里依然有光。
姜也直起身来,将卫衣领口往下拽了下,露出脖颈上磨得有些褪色的熟悉的项链。
她定定望着,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他迁就着往前倾身,于是她像打招呼似的,拿指尖轻轻一碰那项链。
谁能想到,一条千把块钱的普普通通的装饰链,就能把他轻易锁住呢。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的愿望,就是实现你的愿望啊。”他温柔地说,“所以,姐姐,加油啊,快点好起来。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她无声地点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直至再也不见。
这场意外之灾惊动了不少人。除了公司下属,朋友,前夫,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居然也来医院探访她:宋萝。
这回她没穿什么花枝招展的衣裳,素面朝天一条马尾辫,黑羽绒服牛仔裤,清纯得像个女大学生。只是走路时微微含着胸,脸上戴着大口罩,再不复以往的嚣张气焰。
她贸贸然出现在谭千渝的病床前,一声不吭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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