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文春睁眼的瞬间，幸芝和鬼差已经离开。
他们靠近活人，只会影响其气运。
文春若要跟正常人一样活着，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到这里了。
幸芝回到茶餐厅时，白无霜正独自站在店门外。茶餐厅里的一切还是幸芝离开时的模样，那盏没有喝尽的茶水仍冒着热气。
白无霜迎过来，打探道：“文春她就这么活了？”
幸芝没有理她，绕过直接走进店中，她将灯笼挂回玄关处，里面的烛油再次溢满，她取出从鬼差那讨来的琉璃瓶小心灌满几滴。
烛油瞬间又满溢。
她只是表面平静，实则心湖中早已翻腾。
就好像什么都留不住，获得容易失去更容易，还不如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幸芝又将茶盏倾倒，再仔细清洗干净放回茶案上。这些往常都是文春在做，文春虽然八卦但做事认真又细心，这些精细活从不用幸芝操心。
白无霜跟了过来，亦步亦趋贴在身后。
“你说话呀，她是不是真的活了，那我呢，我排在什么时候。”
“你还有六日。”
幸芝在往二楼的楼道设下禁制。
白无霜并未察觉，满心欢喜想着自己还有六日便能离开这鬼地方。
“等我活过来，我会把你这屋子重新加盖，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
白无霜高高兴兴。
幸芝推开文春住的房间，抬抬手臂将其恢复原样，空荡荡的墙壁灰扑扑的桌面。
文春，请你好好活着吧。
******
前后又过了四日。
店内鬼客往来，白无霜无不一一告知她还有两日便可离开这里。
鬼客听听便也罢了。
这日，她竟舞到鬼差面前。
鬼差闻言一愣，反问道：“何人所言？”
白无霜仍无察觉，高兴道：“那你可管不着。总归呢，下次再见少说也是七八十年后吧。放心，等我回去，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瞧你着衣服破的。”
鬼差身上的官服少说也穿了有百年。
白无霜一伸手，便被鬼差躲开，他冷笑道：“好，那我便等着。”
过后，鬼差找到幸芝问是不是幸芝说的。
幸芝道白无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聒噪太吵了。
“再等两日，阳寿尽了，送她入轮回即可。”
“听说，她身上有大功德，下辈子不必入畜生道了？”
“嗯。下面说了，少说也是富贵人家，受不了罪的。”
“也罢，她这样的人，吃不得一丁点儿苦。”
两人说话间，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猫叫声。
“喵。喵。”
似婴儿初啼。
是只三花，蜷缩在门前石阶上，见着幸芝便过来蹭蹭。
“是你。”
幸芝认出是那条狮子狗，抬手将它恢复原身，却见它满身伤痕魂魄不全。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幸芝弯腰将其抱起，准备放入灯笼替它滋养魂魄，小狗吐着舌头舔舐她的骨指虚弱开口：“我找不到主人。人说猫有九条命，九条，可我还是找不到。”
“找不到就不找了。”
“不行，主人不能没有我。”
小狗在她怀中挣扎，幸芝便安抚道，等你养好魂魄我陪你去找。
小狗没有回答，耷拉着脑袋透过幸芝的臂弯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主人！”
小狗一跃而下，飞扑到白无霜脚边，不断摇晃着尾巴。
白无霜正在给几只野鬼闲扯，大约就是些信息交换，承诺等她活过来如何给这些野鬼烧送纸钱之类，忽然冲过来一只小狗，白无霜吓了一跳，待欲看清对方时，只见小狗身影晃动，投射在地上的阴影，皆是一只只她曾养过的宠物……
直到最后，黄白毛发的狮子狗在她眼前落定。
“小白，是你吗？”
白无霜呆在原地。
小狗不断跳跃，狂吠道：“是我，是我，主人，是我。主人还记得我，真好，我终于找到主人了。主人，主人。是我的主人。”
“小白。”
白无霜抱起小白，因她的动作，小狗忽然急喘数口，魂魄瞬间淡了许多。绕是这样，小狗仍紧紧蜷缩在白无霜怀中。
幸芝已经点燃灯笼，烛火的柔光拢在小狗身上。
“小白怎么了？”
白无霜问道。
“短时间轮回太多次导致魂魄受损，你再这么抱下去，它就要魂飞魄散了。”
幸芝打开一只装满烛油的琉璃瓶，将小白置于瓶中滋养魂魄。
见白无霜没有反应过来，幸芝又道：“它一直在轮回中找你，有时是只狗有时是条猫，幸运的话它会寻到你被你养在身边，你却不知它是谁。不过，大多数时候，它都在流浪中度过凄惨的一生。”
幸芝将自己遇到小白的种种说了，白无霜弓下身子，双眼祈求地望着琉璃瓶中虚弱的魂体。
白无霜忽然想起自己收养过的那几只流浪动物，它们好像一开始就认准了她，有时候在片场，有时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还有一次她在农场附近的钓鱼，一只刚满月的小狸花打河对岸便飞扑下水，一直游到她脚边喵喵叫……
她一只以为自己有动物缘，也在圈中立了爱护小动物的人设，农场里常年也养不少，却从不知道那些主动寻过来的都是小白。
小白是条流浪狗，跟她一样，生来就是没有家的。
她初中读完便被赶家门去打工养家，租住在一个月四十块钱的地下室，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贴着街道。她闲暇时趴在窗口窥探这个世界，像一个旁观者游离之外。
直到有一天，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将脑袋钻进那扇窗户。
她明确告诉它，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会养一只狗。小白贴墙等着她，不吵不闹。白莹去打工时，小白自己出去找吃的，等她回来，小白便会摇着尾巴迎上来。
那时候，她在后厨洗碗，偶尔会捡些剩骨头。小白叼着剩骨头尾巴摇得欢。后来入了冬，饭店里有人捉了流浪狗找到后厨请大厨帮忙处理，说什么冬至暖身子。那条小狗跟小白一般大小囫囵下锅也就装了一碗。
她养了小白，养在她的地下室里。幸好小白也不乱叫，短时间也没人察觉。也幸好有了小白，湿冷的地下室也有一股暖流。至少那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在白无霜的记忆中并不冰冷。
她换了几次工作，搬了几回住处，人家听说她养狗都不肯把房子住给她，她甚至住过桥洞。
后来，店里的客人说她唱歌好听，拍了段视频发在网上。店里的客人多起来，她唱歌也有份额外的收入。
十八岁，有经纪公司来签她。
说一年给二十万，她想也没想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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