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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缃帙第一5

小说:

父凭子贵

作者:

云枝蓝

分类:

穿越架空

“舆图,卖舆图!永乐城一百零八坊都在其中,东贵西庶、南虚北实,可以走过,不要走错!”

“两位郎君好面生,可是进京来应考?我观郎君相貌堂堂,必能高中。郎君留步,我晓得一处地方,可以让郎君——”

朱雀大街以东第三街,便是平康坊,人呼为“北里”,是永乐城第一繁华热闹之地。

不同于翊善、崇仁等市坊遍地都是外戚宗亲、达官显要,稍有不慎便冲撞当涂。平康坊虽毗邻皇城,却是风流薮泽,文君沽酒、红拂夜奔之事不可胜数,更留下无数旅人胡儿痕迹,荟萃之盛,可谓传奇。

这也催生了一种职业,引者。

他们或是永乐城本地闲汉,或是声名未显的伎子,又或是上了年纪的鸨母龟公,每至夏秋之时,便倚门揽客,遇见面生的青年郎君便扑上去恨不得分而食之。

“离秋闱还有一季,此时来平康坊的外乡人,大多是应试举子,不仅才华横溢,更腰缠万贯,若能引得状元来家,留下墨宝名句,后半生衣食无忧不说,史书上也能留得几行名姓,胜过你招揽几百个莽俗粗汉!”

十三岁的周盼盼谨遵鸨母叮嘱,一上午在北曲左顾右盼也收获寥寥,好容易见着两位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子,顿时三两步赶上前去,一连串说了许多话。

看她说得太急忘了下文,男子还不忘提示她:“可以让我什么?”

男声温雅好听,其人亦韶秀如玉,三伏暑天,冰雪面孔不见一丝暑气。

周盼盼激动道:“可以让您得偿所愿!”

男子一听,来了兴趣:“你是要带我去慈云寺吗?”

这时候,他朋友摇摇头,把住他手臂就要向前。

周盼盼眼见顾客飞走,再顾不得卖关子:“不是的,不是的!您能去我家吗?我家就在边上,我家有——”

“我家有裴公照元墨宝真迹!”

二人果然停步。

她的口齿忽而活络起来:“我妈妈姓周,家在北曲,家中宽阔明净,堂宇亦大,上栽奇花仙草,供有裴公墨宝,轻易不示人,若非我与郎君一见如故,也不会说出此事。”

见男子不为所动,她又急切道:“裴公连中三元,又登第他科,郎君不要这彩头吗?”

男子摇头:“谢过娘子美意,不必了。”

周盼盼方感失落,他朋友却来了兴趣:“你说家里有奇花仙草,是什么花?”

周盼盼以为还有希望,自豪道:“是二乔,天下最美的牡丹花!”

声音的主人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男子留下来,从袖中摸出一些零钱给她,又安慰道:“娘子往后招揽客人,言辞不宜太过夸饰。若遇较真之人报官追究,反惹麻烦。”

“我没有撒谎,是真的,真的有!”

周盼盼声音尚带童稚,尖锐破开人群,穿入二人耳中。

裴见濯冷言冷语:“看他的丑样!”

李知微皱眉:“她引客而已,你生我的气,如何祸及她来。”

裴见濯道:“我说裴照元。”

三个字各带平仄从李知微耳中碾过,一丝希望,一丝期待。

“裴相即便来平康坊,也该是赴南曲宴饮。北曲多是平民小户,他应当不会踏足。再说二乔——自圣人亲临称赞后,天下双色牡丹皆自称二乔。她方才那套说辞,多半是鸨母所授,专骗外乡人耳,莫要放在心上。”

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一贯在九天之上的裴相,光临北曲?

见濯并没有上他激将法的当。

他抄起双臂,慢悠悠道:“十六郎如何觉得我在生气?”

蔷薇芬芳漫卷长街,檐角驼铃斟酌浅唱,白石凭空横起一座异域殿堂,中庭喷泉上,以卷发蔽身的赤裎男女挽手搭肩,吸引无数游人驻足称奇,不知谁率先扔出一枚通宝,像对着寺院灵龟祷告那样默念有词。

“谁许你摸那里的,住手!”

哪个积岁老汉在白石胸脯上留下黑手印,被伙计拿着扫帚赶出,浑然不觉两个男子快步穿过他身后,联袂登上二楼,几乎是摔倒在床上。

“你轻一些!”

李知微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是没有答应吗?”

见濯的手抚过他脸颊:“我看她是合不了眼了。”

叫我的小女儿嫁给你,不然,我死不瞑目。

手脸一触即分,李知微几乎是温驯地任他施为,裴见濯却如烙饼般摊倒另一侧,横躺着,支起一条腿。

李知微阖起双目:“她为儿女计,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很合算的买卖。

李知微非常需要一个人,来照顾自己病弱的孩子。若与小姨成婚,他便可将孩子托付薛家,自己安心在昭文院读书。以他才学,至多一二年即可毕业授官,加之宗室身份,谋个五品致仕并非难事。

更何况,人有时候爱别人,就像在水里抓稻草。

李知微爱善思,因为他只有善思。

如果他可以再有妻子,生下七八个孩儿,恐怕也无暇顾及一个病弱。

娶薛妙持,是对他、对薛家、对孩子都好的万全之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太爱自己的发妻,所以愿意终身不娶?

十对婚姻里面九对半都是李知微与薛妙施这样的盲婚哑嫁,认识三年、相处两年,就是有些患难真情,又如何换来不渝之心。

“难道你这小姨不好?”

是她貌丑无盐,或不能持家?

“和她没有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

面对步步逼问,李知微像在薛家时那样偃了声色。

李知微的生意在昭文院做得这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黄沙落在泥巴地里,大家看一眼就掠过去,可鲜花不一样,花瓣沾上灰尘,但凡有一点心肝,都要捡起来仔细拂拭。

李知微单单静卧着,周身便无一处不美。

可你说他哪里美,又一下子说不出口,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说他痩,匀停有致,说他胖,蜂腰得经手掌寸寸丈量。譬如他额下双眉,不浓不黑,至尾端竟透出淡青,如雨后天边朦胧山色。见濯伸手轻抚,连眉峰都柔软驯顺,或逆或顺,任人拨弄。

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裴见濯不自禁缓和声色:“和我有关系?”

李知微睁开眼睛,裴见濯发现他的睫毛是那样长。

李家祖上的那点鲜卑血统,一瞬间全扔到李知微脸上来了。

纤长,不密也不翘,摇摇欲坠的蝴蝶,受了伤的鸟。

“和你……”

和我也没关系?

见濯盯着他,要一个答案。

李知微不说了,解开见濯衣袍系带。

其实,见濯不愿意想这些。

很没意思。

他从认识李知微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有孩子,也曾有一名妻子,持之以恒做鳏夫是为了留在昭文院。灰扑扑的小院子,相依为命的两父子,人很难不生出保护欲。

况且他见过太多假丈夫,李知微这样的真小人,倒一瞬间便夺去他心神。

至于以后,谁知道呢,再说吧!

他的人生感悟很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别想以后。

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你情我愿,很简单的事,是李知微非得把它弄得复杂化。

他不用他的钱,也不用他的身份,五十钱一百钱一笔笔记着过日子,只有见濯能看他的账本,左边列着支出,右边列着收入,他几乎不怎么给自己买东西,那天很难得他在支出栏里看见了衣料痕迹,一丈长,成人的衣服,不是给孩子做的。

过了几天,他们就携手去了平康坊。

见濯甚至还得到了一份小礼物,他不知道这种关系是需要互赠礼物的,李知微说,那就免了吧。

他把见濯惊讶的神情当成礼物。

支出栏里成倍增长见濯的痕迹,李知微有时候懒怠,见濯还帮他记账。

给裴见濯花钱,李知微不计成本。

他在供养我,裴见濯忽生妄念,像供养庑房里那尊亡妻请的金身阿閦佛。

波斯纱丽借蔷薇香风吸引客人注意。抹胸、头纱,布料少得可怜却缀满宝石,艳如鸽血。异域歌谣飘荡,楼下舞正酣热。他指尖掠过李知微脐窝,葡萄藤蔓缠绕纱帐,将二人笼于其内。

嗯,这个房间也是李知微付的钱。

如果和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会怎么样?

反正他挺喜欢这样的。

躺在揉皱潮湿的床单上,他枕臂遐想,将自己塞进那座灰败小院——不行不行,人总不能一辈子住那儿。回裴宅?那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他从未觉自己是主人,倒似暂居的过客。

他把红罩纱覆盖住李知微的脸颊。

绛纱裹玉,肤光皎洁。

“去把善思接回来吧,天底下又不只有薛家设蒙学。”

说罢,见濯想到了善思每周要离开一天的原因。

“我也不是非要……”

李知微浅浅笑起来,吹鼓红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他们对我太好了。”

隔着红纱,见濯抚摸李知微的脸颊:“对你太好?”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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