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丹阳大道,车马骈阗,商铺楼阁鳞次栉比。
而一眼望去,雕梁画栋之最,当属横跨七星桥,吞吐水陆客,临丹阳湖望江而建的五座连贯琼楼——岸芷阁。
岸芷阁不同于京中普通寻欢作乐的场所,分类别、分阶层迎客。
水边三栋楼一字排开,中间一座尤为高大富丽,为迎客主门通道和歌舞纵乐的所在,穹顶挑空,便于高楼层的客人直接观赏到一楼的巨型舞台。在并吞了曾经小有名气的食楼后,甚至逐渐有以美酒佳肴争客的趋势。
主楼一南一北的两座建筑略矮一些,却同样华丽精巧,是寻常青楼女子的接待场所。
而横向与中间的主楼连接的,是位于水上的两座楼阁,此楼中的女子不仅容貌更甚,同时腹有诗书,各有其才。
至于位于建筑群落最里侧、最远离街道的那座水上楼阁,城中百姓听闻只接待皇亲国戚或得阁主云娘子赏识之人,其他人无论如何豪掷千金,都不得入内。
此刻,简单男装打扮、卸了浓妆只让飞鸿简单勾勒眉宇的魏禧站在主楼门庭处,仰头看着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构造,内心雀跃无以复加:挺厉害的嘛,真建出来了!
但这种时候总会出现扫兴的人。
“嗝——这谁家小少爷毛都没长齐就想娼淫啊?”魏禧刚抬脚从一间半开放的上间经过,便听里面有人打着仿若臭气熏天的嗝、神志不清地调笑着。
“这细皮嫩肉的,模样真俊啊,莫不是对面象姑馆跑出来的小倌吧?”又有人□□道。
“骆兄怎么知道我阴阳不忌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他过来玩玩——”
一桌三人的□□还没有扩散开,突然感觉到凉风吹过,舌苔一凉,一阵腥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舌头随即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充斥脑腔,心中恐惧与怒意瞬间升腾,接近着肩上按下一个宛如铁砣压顶的力道往桌面砸去。
一些列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三个大腹便便的官人直到被人按倒在桌面上才惨痛地叫出声,嘴里不住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那三个胖官人带的持刀侍卫和岸芷阁门侧的护卫冲上前,还未抬手袭来便被接连遭到几下重踢,武器脱手落地,下一刻众人眼前一道长条灰影扫过,只听彭地一声,众人如烂泥般摔倒在墙边,往里凹的胸口上是一个个灰扑扑的大脚印。
身旁作陪的衣装暴露的美婢也惊叫着散开。
这一番动静不小,惹得歌舞停滞了一瞬,满堂宾客纷纷朝这边看来,嘈杂的议论声顿起。
岸芷阁的客人非富即贵,许多人来这也不单是享乐,更是多了结交,何况这销金窟背后有他们惹不起的势力撑腰,阁中护卫也是个中好手,据说阁主更是在停岚山江湖榜上有名的高手,所以基本没人敢在岸芷阁闹事。
可今天,居然有人出手了?这肇事者是谁?好大的胆子?
仔细一看,那被打的其中一人,似乎还是刚投靠二皇子的骆将军啊?
骆将军口味猎奇,喜欢刺激,最近刚得势,便小人得志地专门霸占这一楼贵座在大庭广众下玩弄新罗婢,偏不去高层雅间。众人鉴于二皇子的关系、以及新罗婢是明齐最低等的那一层奴隶人人可渎等等原因,众人向来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近来朝堂风云变幻,谁知道他下一刻是一步升天还是沦为阶下囚,没必要多管闲事。今日有人出手,多的是人看热闹。
而肇事者们的主人——魏禧,同样目瞪口呆,正准备吐槽的“杂鱼路人的设定倒是不用补全得那么齐啊”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就是明齐小祖宗天禧郡主的侍卫?和侍女一样,“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和原主一个德性啊!这出手也太快了点吧,万一惹到了就喜欢和平民混在一起玩的贵人准备怎么收场啊……
想到这魏禧仔细看了看因为被浅浅划破了舌头、重压着头颅高声呜吼着却说不清话的三个大胖子,倒都是比路人甲还路人甲的脸。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系统也没有其他提示,而且要是真有身份也不会坐在这主楼大厅第一层了。
只是对这些侍卫侍女来说,对郡主不敬要第一时间惩罚什么的,难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雪泥也成天鞭子不离手,为了保持人设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
魏禧轻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错愕,朝他们撒下几张银票,沉着嗓子哼道:“标准杂鱼的戏码演得像那么回事,给你们的赏钱,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舌头。”
其中一名浓眉断裂,鼻子上一条狰狞斜疤的胖子大着舌头怒道:“辣兰!里厄一哦亦嚯一!(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
魏禧:“什么乱七八糟的。”
气得这胖子更加吵嚷地骂起来。
而主楼的管事妈妈也已经带人赶到了这边,一看到三人口吐鲜血、被三名壮实高大的常人装扮的男子按住头颅,就惊叫出声,摇着扇子边跑边道:“各位贵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伤了和气~这位小公子,岸芷阁可是有怠慢之处,不如坐下来与骆将军好好说,你看?”
骆将军?原文有姓骆的吗,没什么太大印象了,估计也是个和公孙奎一样的炮灰,不会动到主线。于是魏禧更放心了,动了动中指食指,压着三胖子的侍卫各自撤开,但扔立刀挡在魏禧前。
“管他什么骆驼将军骡子将军,对本公子出言不逊,这不过是小惩大诫?姓骆的,你以为本公子会怕了你吗?”
花妈妈不经意挥出的香粉混有强力醒酒镇静功效,盛怒中的骆道全摇摇头,稍微清醒了几分,瞪着一双熊眼,打量着面前头戴帷帽、看不出身份的少年人。
他竟然不惧自己的身份?那几名素衣侍卫,一招一式可不像寻常看家护院的普通侍从,周身气势举止更不像闲散的江湖护卫,反倒像训练有素的公门中人。
视线瞥到脚边帷帽少年扔下的银票,骆道全心下顿时一骇。
上等桑皮纸!
另一名胖子撑着肚子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反被骆道全一脚踹翻,再次摔翻在桌子上:“骆、骆大人?”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公子,还请恕罪。”斜疤脸骆道全咬着牙,即便说着服软的话,面目也有几分狰狞。
骆道全这变脸的速度比他床上功夫还快,无论是调解的妈妈和周围看戏的客人全都愣在原地:骆将军居然在赔罪??!
魏禧亦是疑惑,本来做好了会被纠缠一番的准备,自己是哪里暴露了身份吗?
心念快速转圜间,忽然暗道一声大意——
上等桑皮纸的银票,不就是在说明自己是皇亲国戚吗?
魏禧默默记下这个坑点,避免以后用钱时再度暴露,视线扫向跪在角落里□□半露、浑身伤痕、目光麻木的三名新罗婢,道:“那就用她们三人来赔罪吧。”
岸芷阁不会给客人提供奴隶,她们只会是姓骆的带来的。明齐国不把这种底层奴婢当人,贵族高官们于是发明了各种极度侮辱的“玩法”,比如美人碗、美人盂……这种制度直到一号男主登基后实行变法才被逐渐废止,魏禧即便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主动对抗制度插足主线,只是怀着一份是自己让她们活起来遭受噩运的歉意,能救就救。
新罗婢早已习惯于被当做商品,在被骆道全拱手奉上后,亦没有表情变化,行尸走肉般跟在魏禧身后,就连魏禧给她们扔了几条绸巾挡住前胸,她们也只是木然地跪地磕头再披好。
花妈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也看见了那几张银票,更加不敢怠慢魏禧,连忙让几个娘子招待骆道全后,亲自引着魏禧往私人通道走去,前往水上阁楼。
花妈妈小心翼翼地堆笑:“公子有些眼生,可是头次来?不如请公子在居水阁稍待,奴家给公子介绍下咱岸芷阁的几名招牌娘子。”
“我找云娘子。”
妈妈香巾一扫,笑道:“公子说笑了,云娘子是岸芷阁的东家,平日不常在阁中,更不见客。不若让‘弄琴魁首玉娘子’来服侍公子?”
魏禧心道即便身份如此还是要按原文规矩来啊,便打断她道:“妈妈,现今是何历日了?”
花妈妈:“小公子可是醉得迷糊?自然是天禧二十二年八月初十。”
魏禧转道要绕过居水阁往更里间的水阁去:“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九月十五?”
花妈妈一个快步挡在魏禧身前,笑道:“公子来我们这岸芷阁不会只为了问日期吧?”
魏禧险些被“凶器”洗面,隔着纱布仰头看她:“来这观景罢了,听云娘子说,从一水间顶阁望去,丹阳湖衔山吞江,浩浩汤汤,自引揽物之情。”
妈妈那充满粉脂味的场面笑容渐渐收敛,重新换成了恭敬的微笑,向魏禧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也不再是娇媚的讨好,命看守让开了这条通往最里间水阁的道路:“贵人原是熟客,这边请。只是过了居水阁,您身后的诸位好汉,可要止步了,一水间的规矩,至多携带一名随从。”
魏禧抬起左臂,向后挥了挥,周围立马就有八九个常服男子就近落座,若抬头,甚至可以看见楼上几层边缘处也有几名男子随着魏禧走动,见她的手势后停下了动作。
妈妈面上笑容不变,心中滴汗,这暗卫数量可比她看出来得多多了!
而主楼堂中的吃瓜众人,全程目瞪口呆,一直到花妈妈和帷帽公子消失在华丽的贵客通道深处、骆道全扫袖离场,才如梦初醒般陆陆续续议论起来。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喂喂!居水阁、不,他们在往‘一水间’走!让骆大人怂成那样,难道他是皇……”
“鄙人有幸见过几位出宫立府的皇子,看着不像啊。”
“听说前几天七皇子出宫了,难道是七皇子?”
“看来不会错了,啧啧啧,七殿下‘前途无量’啊。”
“小点声!没看见骆大人在打人吗!嘘,他看过来了!”
“快,传信给三殿下,七殿下打了二殿下麾下的骆将军!”
……
此时此刻,某只一醒来就往福禧宫赶结果发现魏禧压根想不起自己直接出了宫、如今还莫名替魏禧背了黑锅的“待字闺中”七皇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前往一水间的路上。
魏禧回身看了看这名蜜色皮肤、高鼻深目、一身腱子肉的侍卫,方才揍那个姓骆的时,数他动作最快最狠,新罗婢从他面前走过时,他也几不可察地移开了目光,皱眉抿唇,和其他满眼精光盯着看的侍卫都不同。
仔细一瞧,他比君阁还要高上许多,倒是蛮有安全感的,但如果和“无名”的人交手,再提升些身手肯定更有保障。
开始考虑发展亲信实力自保的魏禧出声道:“看你不像中原人士,叫什么?”
意识到郡主是在问自己,腱子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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