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笛察觉出主子脸上的不对,小心地问有何异常。周鸷没有回答,拇指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听完周笛的汇报,摆摆手让人走了。周笛退下前,点燃了特制的香。
龙脑、麝香、苏合香……全都是缓解头疼的。
写了几幅字都不满意,周鸷索性搁下笔。
纸上犹如黑山白水,清楚又分明,可是人世间哪有这样黑白分明?全都是在抉择的道路中一路走,一路试,一路犹疑。
周鸷怎会不知娄山雨的心思?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周鸷心里能不知道?
他沉沉地盯着娄山雨那夜作的画。
那幅画摆在书桌对面,一抬头变能看到,画中色块张牙舞爪,一如小孩儿本人。
兀自低下头,心里升出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但他依旧面无波澜,墨色的眼珠愈加深沉。
周鸷指节轻轻地叩着桌子,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半晌,刷的一声在桌上铺上新纸,周鸷再次提笔。
书房的灯一夜未灭。
三更三点万家眠,不眠的除了周鸷,还有小丰乡的娄山雨。
翻来覆去,明明暑期渐浓的五月份,娄山雨竟觉得床上一袭寝布凉意如水,索性起了床,猫儿身溜去厨房偷酒喝。
那日周鸷带来的醉太白还剩下了两壶,两个小酒壶并排摆在厨房的角落,看着分外齐整可爱。
刚一钻进厨房,娄山雨就后悔了,在一团黑夜里眨巴眨巴眼睛。
新修葺的娄家她没住几天,有周鸷在,更没有理由往厨房钻,不知道挨着厨房就是白家母子休息的地方。她本来想要偷偷拿了酒就溜,没成想听到寂静夜里的一声啜泣。
更后悔的是,她心中有遗有憾,手中自然不稳,一侧身,将灶台旁边的油壶碰倒。
“谁!”
哭哑的声音憋着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像是怕吵到谁似的。
娄山雨轻轻叹口气,慢手慢脚地扶正油瓶,才无奈开口:“我,娄山雨。”
一人独酌变成二人对坐。
两个人坐在厨房的门阶上,只开一坛酒,一人倒了一碗。娄山雨拿的那只碗还是个破的,碗沿一个豁口。
白投林看着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很久。娄山雨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少,而且自来到了小丰乡后,她从未有过年纪相当,有话可聊的好友,于是私心拿他当半个朋友,好生宽慰。
不想白投林只一口一口闷着喝酒,半声也不出。
娄山雨抿了一口酒,她知道白投林这人的性子,认识了三五天都不肯告诉别人名字的人,怎么是个开口诉衷肠的性格?
她也不在劝慰,也闷着头一口一口往肚里灌酒。
一壶上好的醉太白,在京城常常被炒到千金,就这么被两个心里憋屈的人牛饮不出任何滋味儿,全然浪费。
娄山雨酒量浅,喝不了多少就面颊飞红,她把下半张脸埋在双臂中,只露出一双眼水滟滟。
白投林本来还有些酒量,但喝的太快,心中又郁结,也醉的一塌糊涂。
他看这时候的娄山雨软乎了,酒壮怂人胆,大着胆子问,“冬雨妹妹有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冬雨的名字,娄山雨像是看着兔子的鹰,一下子警觉,立马坐直。
“你小子不会打我们家冬雨的主意吧!”
白投林不敢看他,盯着面前的碗,愣愣地点点头。
娄山雨向白投林投去迷蒙实现,白投林神情全然不似作伪,一声骂人脏话脱口而出。
几天前,老娄和周鸷坐在同一个地方,骂周鸷拱了自己家里水灵的小白菜。
几天后,娄山雨把这话如数俸给白投林。
白投林头垂得越来越低。
倏地,一滴泪砸在地上。
娄山雨目瞪口呆,没成想把人骂哭了,赶忙收回话,不知所措。手上一抖,碗沿的豁口在她手指上剌了个口子。
“嘶——”
口子很深,表层的皮肉翻卷了一层,里面的血霎时冒出来。
许是喝得头脑发蒙,娄山雨并没感到疼痛,她这只伤手还端着碗,便把手靠近眼前想看看伤势。
碗中的酒液一晃荡,泼泼洒洒在那道口子上。
疼得她头脑发麻发蒙,娄山雨的脸皱成一团。
剧烈的疼痛终于令她有了几分清醒,她冷不丁打量垂着头的白投林。
“冬雨才几岁?她才十三岁,你多大了?你比我都大一岁。她还太小,你俩差距太大。就算我不阻拦你,你娘,老娄也要阻拦。”
白投林闷闷地顶嘴,“那你和那位差得更多,怎么无人阻拦?”
听到“那位”,娄山雨好像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我和冬雨不一样。”
“我和你讲个事吧。”娄山雨唆了一口手上的血,腥甜。
她没管白投林疑惑的眼神,兀自开口。
“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家整逢有难,我和冬雨被关进了一个……地方……”
她半遮半掩,不想说透家底。
“那是个冬天,格外冷,每天都下大雪,每天也都有死人。”
那是被老娄救出来之后的事情,娄山雨是那一阀孩子中最大的,活下来的最小的孩子只两岁,牙都没长全。那时候他们手里没钱没粮没药,只能一步一步往京城外面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小孩子走得太慢,于是十三岁的娄山雨就把小孩抱在臂弯赶路,走到一半,看怀里娃娃一张脸通红,手一摸,滚烫。
娄山雨着了急,那时候她饿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前胸贴后背,但不顾老娄的阻拦,抱着娃娃就往药房跑。
跑到半路跌了一跤,娄山雨站起来,没顾上摔破的膝盖,看看怀中的娃娃,已经脸色铁青。
颤抖着手指摸上去,娃娃已经没了呼吸。
就这样,她抱着没有呼吸的娃娃跟着老娄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娄家小院,那时还只是一个废弃的荒院。
在院后找了一片空地,她举起一块石头向地上砸。
白的是雪,黑的是泥,红的是血。
那个娃娃就留在了娄家小院的后面,直到现在。
冬雨那时候七岁,问她小娃娃呢?她说,娃娃的爹娘接他回去了。
冬雨又问?那咱们爹娘什么时候接咱们回去?娄山雨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知如何作答。
当时还不是老娄的娄扶风说,等到谷雨下大雪的那天,你爹娘就来接你们回家了。
娄山雨回忆这段记忆的时候,眼神特别特别的温柔,她语气轻缓,像是在给小小的孩子讲睡前的故事。
她说,这就是冬雨,是娄山雨和老娄都悉心保护的小孩。
老娄的后半生废了,娄山雨的一辈子都有摆不脱的阴霾,但是他们希望冬雨可以不谙世事,可以天真纯良。
娄山雨面如表情地吞下最后一口酒,转过脸看着白投林说,“所以如果你喜欢冬雨,就一定要保证保护好她,但是咱们做不到不是吗?”
“决心向太后、赵凤关造反的时候,谁不是把脑袋提在手上过日子?我之前……和我那位说,我不想干了,就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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