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勤政殿,阴冷燥热同时席卷着楚云璃全身,不禁令她汗流浃背手脚颤抖。
三个宫女齐心将她扶着出门,几个太监很快齐刷带桶而入,两个麻袋被迅速绑好扛着出来,血渍浸透滴滴落在白石砖上清晰可见。
随着太监的步伐一步一颤,鲜血竟如同在地上绽开数朵梅花,清晰妖艳。
“殿下!”
楚云璃还未来得及反应,胸腔便立刻翻涌不停,忙把昨夜遗漏的部分尽数吐了出来。
馊饭、毒药、人头……
头脑一阵嗡鸣,她重活一世才彻底明白,她这位父皇根本就没在意过什么人命,无论是亲生儿女,还是随身侍从,在他眼中都没有那薄纸上的五个名字重要。
“你们都退下吧,我自己可以。”
楚云璃不愿再让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摆手欲将三个宫女赶走。
“殿下……”
宫女为难的皱眉看着楚云璃,“殿下可是要自己独自去卫所?”
楚云璃闻言猛地一震。
卫所,正是父皇在宫中精心培养私卫之处,也是他真正唯一在意的地方,轻易不会动用。
父皇他,竟是要让她亲自领兵去捉拿季晔下狱吗?!
“去。”
她深吸口气,自己强撑着起身离开。勤政殿到卫所不过数里脚程,以她目前的速度,正午前赶到应是不成问题。
而卫所也一早接到楚帝的圣旨,一队十人整齐排列,见了楚云璃齐整跪下。
楚云璃接过圣旨,不多说半句便带了人往冷宫方向赶。
从勤政殿到卫所尚且繁华,从卫所到冷宫却逐渐萧条,渐渐地,连个寻常人影也见不得。
来到自己所在的冷月阁,楚云璃站在门前,为首的侍卫抬脚将门踹开。
季晔似是早就料到会有此番,他衣衫规整端正坐在正中,听见响动缓缓抬头,对上楚云璃那一双哭过数次早已通红的杏眼。
“殿下真是好算计。”他笑了笑,修长深邃的眼眸狐狸般眯起。
侍卫们二话不说将人扣下,季晔未曾过多挣扎,只是全程双眼死死盯着楚云璃。
他知道,楚云璃能将自己扣下唯有一种办法——将他身上的名单交出,换取楚帝的信任。
铁链束缚住双手,季晔起身看向楚云璃那双锋利似刃的眼眸,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瞬间袭来。
二人四目相对擦肩而过,季晔忽而缓缓上前,似笑非笑的捻起她脸侧的一缕青丝。
“有句话一直想问,不知,殿下是何时知晓我内衬的名单的?”
淡淡的早檀香自玉颈传来,细汗丝丝缕缕黏连着青丝,一抹霞红猝不及防攀上侧脸。
楚云璃闻言猛然一怔,她忘了,今生她还未曾与季晔有过亲密接触!
季晔似是一早料到她会这般手足无措,他薄唇微启,死死盯着楚云璃的双眼。
似是假意试探,似是真心迷茫——
“你……是谁?”
你究竟是前世的楚云璃,还是今生的楚云璃?
一股凉意转瞬攀上楚云璃的后颈,她呼吸瞬间停滞。
季晔向来观察细微,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暴露无遗。
看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楚云璃下意识的心慌偏头,并不敢多言。
“笑话,我自然是楚云璃。”
她轻描淡写的开口,强装镇定不敢回头去看季晔,任凭众人将他带出。
等人尽数离开,她才恍然坐到榻上冷汗直冒。彻骨的寒意自腿脚一路向上不容片刻停留,她极力双手环抱汲取最后的温暖。
楚云璃独自一人坐在冷宫的榻上,细细等着楚帝接下来的判决。
季晔一走,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入目并无半分人影,冷月阁内再次只留她一人苟活。
殿外冷风依旧呼啸不止,想起前世季晔曾说的那句话,楚云璃还是觉得心惊。
——殿下是觉得,只要我死了,殿下自己就能活吗?
他的话语总能轻易将她心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击碎,侍奉父皇一辈子的曹光尚且因为一句话便被瞬间砍头,她只是为父皇提供了五个人的名字,怎能轻易从死局中逃脱?
前世尝试了数年都不得解,今生才勉强一试用季晔的命换来半分生机。
楚云璃的狠厉有一半来自于楚帝,另一半,是来自于曾朝夕相处数年的季晔。
不同于昨日瓢泼的大雨,今日天气阴阴沉沉,似是要将浅浮的悸动与怅然一并按下。
殿外看守似是比寻常少了许多,但楚云璃深知,只要楚帝未曾下令释放,自己便仍旧命悬一线。
窗外骤雨稍停,楚云璃望着冷夜繁星想起前世。
前世季晔也曾试过出逃,今生重来,他倒是老实可怜毫无防备。
那次出逃计划落空,他被楚帝鞭打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得以停歇,险些身死。
人再回来时,双腿就已经被生生折断,再不能行走。
她还记得他伤痕累累的趴在榻上,饿狼扑食一般死死咬住她的手臂,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疤,只剩无尽的痛苦嘶吼。
季晔似乎从那时起便对她恨之入骨,恨她软弱可怜告密讨好,恨他同她一样,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乱世漂泊,唯一的归处便是这冷宫,他已没了家,她只能苟活。
然又一想到前世种种,楚云璃微微一怔。
她记得季晔并非是那般轻易被人拿捏服软之人,为何刚刚他半点反抗都没有,便直接任人抓走了?
不对,这不像向来刚毅不屈的季晔,似有什么从脑海中呼之欲出。
楚云璃起身连忙拍响冷月阁的破门:“来人!我要求见父皇!!”
————
正如楚云璃所料,楚帝懒得见她,听完她想说的便将人赶来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与冷宫相比更添了一丝霉味。
盛夏的暑热和寒冬的阴冷尽数灌入,楚云璃前脚刚入,后脚便险些被空气中的血腥味束缚住呼吸,腿脚麻木似傀儡般只敢木讷挪动。
“到了,殿下。”
狱卒小心将豆灯提起照亮一处偏僻角落,那里静静躺了一人,楚云璃不用多看便知,是季晔没错。
“你来做什么?”远处平躺的季晔亦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开口,短短一句听不出冷暖。
“下去吧。”楚云璃接过灯盏,将人呵退。
她看着身穿囚服的萧条身影,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季晔,明日行刑,我来给你送饭。”
她将右手提着的饭盒轻轻放下推进铁牢里,季晔动也没动,仍旧安静的躺着。
“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他冷淡的开口,并不理会楚云璃突然的善举。
楚云璃踌躇片刻悄然开口,“囚服已换,名单已经尽数落入父皇手中,你莫要再有其他的举动才好。”
季晔准确抓住了楚云璃口中所说的“尽数”二字。他静静转身,在阴影中看向那抹光亮之下的侧脸。
她变了。
季晔几乎下意识的得出结论,她并非如前世那般愚蠢软弱,不知何时起,那柔弱可怜的芙蓉竟自心底长出了利刃。
如今,那利刃第一刀刺向了他,第二刀又准备刺向谁?
“举动?身处牢笼,如何行事?”
季晔似是听见一个笑话般启唇微笑,他抬手牵动数条铁链叮当相碰,转瞬打消楚云璃的猜忌。
“你……”楚云璃看他这般轻松,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你自有你的办法”。
然而季晔似是料到她想说什么,他顺势起身,很有眼力的原地转了一圈,方便楚云璃看个清楚。
从上至下,铁链像是拴住一头猛兽般将季晔束缚的严严实实。
楚云璃是曾想过,以季晔的手段或许可以解开链锁逃出生天。
然而如今看了他全身上下这副“打扮”,楚云璃几乎确定,此刻的季晔确实插翅难逃。
远远看去,他的脖颈被最粗的铁链缠了三圈,腰腹被六条粗链合在一起共同缠绕,分别束向狭窄的牢笼四周。
而后,是双手双脚被人自腕上牢牢束缚,外加浑身血渍遍布囚衣,看得出来,狱卒还曾对季晔多次用过酷刑。
灯光只能浅浅照亮季晔一半的身体,另一半隐在暗处,似是在有意躲藏。
“殿下还要再仔细看看另一半吗?今早听闻殿下晕倒呕吐,如今再看季某全身,怕是有所不妥。”
季晔平淡开口好心提醒,楚云璃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季晔将身子尽数隐在黑暗之中,只是怕满身伤痕遍布再次吓到她。
今早昏了一次,吐了一次,楚云璃此刻已经精疲力尽。
她只浅浅看了一眼,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季晔虽是一副如玉公子的长相,但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即便承受酷刑也不服软,满身伤痕足见心智坚定,非常人所及。
“殿下,满意吗?”
他勾唇一笑很是轻慢,看着面前少女脸上强装镇定的神情渐渐崩裂,心中浮出一抹得意。
似有金钩将他心底的情愫缓缓勾起,这么长的日子里,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这般神情。
“我……满意。”
提灯而站,楚云璃不敢多说半句。
她知道,刚刚看似走远的狱卒其实一直在角落里偷听二人的对话,说错半句,他们便一个也活不成。
楚云璃死死的盯着季晔,依稀看见他锁骨处的印记,并不敢确定,心下猛然异动非常,一滴冷水滴落手背,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前世偷窥时她依稀记得,他锁骨之下有一道极浅的伤疤,正好印刻在他的一枚浅痣上。
如今确定是季晔无疑,他逃不了,明日就会问斩。
“季长卿,身为贼子为国捐躯,你死的不冤。”
耳边传来阵阵嘶喊,然数道声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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