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开店以来，头一遭感觉招待两名顾客能这么累。
送走男生，接下来就是江聿闻。
临走前，他加回虞念的微信，让她记得到时候通知他过来取伞。
伞面制作完，还有渡伞最后一个环节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虞念提前一天给江聿闻发消息，提醒他别忘记油纸伞的事。
江聿闻答应得好好的。
可第二天她等了一下午都没见他过来。
江聿闻解释说他临时有事，计划把时间调整到明天。
可明天，是平安夜。
黎纯萱提前一个星期要求她把时间空出来，邀请她和俞叙南共进晚餐。
餐厅都已经订好了。
这段时间黎纯萱心情都不大好，难得借助节日的气氛调节调节她的情绪。
虞念不可能因为江聿闻而爽了黎纯萱的约。
斟酌几番，她给他发去消息，询问他可不可以再推迟两天。
江聿闻严词拒绝，说往后他都没有时间。
其实这伞什么时候做完都行，只是积压在店里属实不方便。
她想了想，又问他明天什么时候能来。
江聿闻很肯定，说中午。
从中午到晚上聚会，只要他不耽误时间，算算是不影响后面约会的。
她没再推脱。
翌日，江聿闻准时出现在店里。
虞念引着他进里间，桌子上已经提前摆放好所需材料。
江聿闻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极为耐心地学着她穿线。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用来握住昂贵钢笔签字时会让人赏心悦目，可如今做这粗活，说实话，虞念觉得很是违和。
后来，江聿闻让她出去。
今天店里来的人不多，虞念也提前打过招呼，三点之后不再接受预约。
她偶尔会进去看看他的进度，估算着结束时间。
可明明江聿闻一脸认真，一个多小时过去，渡伞的任务也才完成三分之一。
“要不还是我来吧。”她害怕这么耽误下去天就该黑了，“我弄完你再画画伞面，到时候我用机子烘干，你今天就可以取走。”
江聿闻听她说完一长串，不为所动。
“渡伞本来就很复杂，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正常。”
“虞念，我只是想认真做完一把伞。”江聿闻抬眸，“你晚上有约？”
“有私事。”
她不说他也知道。
江聿闻勾勾嘴角，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诚恳。
“你放心，我保证不影响你约会。”
话是这么说，虞念其实也没故意催促他。
可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她坐在椅子上，目睹着街道上的店铺一家家点亮圣诞装束。
时间，还是不早了。
虞念进去帮他做收尾工作，江聿闻走到门口透透气。
路边一辆的士缓慢滑行停下，车门一开，一个身着皮草大衣的女人下来。
风风火火关上车门，高跟皮靴掷地的声音响亮。
她朝着这边走来。
江聿闻漫不经心撩起眼皮看了眼。
浓郁的香水味飘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女人突然停住脚步。
错愕又好奇地扭过头看他。
“江总？”
“好巧。”江聿闻礼貌笑笑。
“走太快差点没瞧见您，我就说门口怎么站着个这么打眼的帅哥。”黎纯萱调笑道，“来找小闷的？”
江聿闻“嗯”了声，见她准备进去，出声提醒：“她在忙，待会儿就出来了。”
“行，那我在外面站会儿。”
十二月底的大风天，说似冰窖都不为过。
黎纯萱没理由放着里头的暖气不吹，站在外面吹这要人命的冷风。
可直觉告诉她，江聿闻有事。
她裹紧外套，从黑色挎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递到他面前。
“江总？”
“不了。”江聿闻双手插兜，没有要接的迹象。
“您瞧瞧，拿错了。”说着，又伸手去包里翻找另外一包。
“戒了。”
黎纯萱在他的声音中停下动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往前数数几个月，她见他的次数也不算少。
印象中，江聿闻总是烟不离手，又或者说，是对献殷勤的人来者不拒。
戒了？
倒真稀奇。
她笑笑，将烟嘴轻放进红唇，一抿，滑动打火机凑着烟尾去够火苗。
着了。
蓦地吸一口，又游刃有余吐出烟圈。
一副熟练的老烟枪.模样。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店里有了动静。
待黎纯萱反应过来，虞念已经推开门，呆愣地看着他们两个。
“来了怎么不进去？”她问黎纯萱。
“江总说请我抽根烟。”黎纯萱顺手扔掉烟蒂，抬起靴子踩住拧了两下，又挥手扇扇面前的烟雾，笑说，“味道不怎么样。”
江聿闻没吭声，冷眼睨她一眼。
“你收拾好了？”黎纯萱转移话题。
“差不多，马上装盒了。”虞念指指里面，“进去坐着，外面冷。”
“没事，正好散散烟味。”黎纯萱迅速瞟了江聿闻一下，暗含深意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那你还抽。”
黎纯萱是近几个月才染上烟瘾的，说瘾也过分了些，只是习惯性在包里放上两三包烟。
像这样，碰上熟人，递烟成了交际的一种手段。
虞念总叮嘱她别多抽。
“好了，快去吧。”黎纯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假意催促，“俞叙南先去餐厅等我们了。”
待虞念进去，黎纯萱目光再次落到江聿闻身上。
“江总，不介意吧？”
她在说刚刚抽烟的事。
江聿闻面上没甚情绪，念在她是虞念好友的份上，没计较的心思。
不远处咖啡店的音乐飘了过来，轻快的圣诞歌背景中，显得此处更加冷清。
江聿闻轻咳一声，向着空气说话：“待会儿和虞念一起？”
黎纯萱环顾四周，最后笑笑，接话：“江总一个人？”
两人对彼此的意图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戳穿对方。
没多久，虞念关好设备出来了。
“给，你的伞。”她率先把礼盒递给江聿闻，见他接了，才过去捞住黎纯萱的臂弯，拉着她往路口走。
江聿闻抬步，跟了上去。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让人不容忽视，虞念顿了下，转身，疑惑地盯着他，“你不回去吗？”
“回。”江聿闻目视前方，从口袋掏出车钥匙，“嘀”的一声，路口停着的黑色商务车车灯闪了两下。
“我的车在那儿。”
虞念发觉自己想歪了，偏过头，尴尬地轻咳两声。
但江聿闻始终不紧不慢地走在她们身后。
行至路口，虞念和黎纯萱停下。
约好的车子还没来，迎风口有些冷。
黎纯萱用力裹紧外套，猛剁了几下脚。
江聿闻顿住，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朝她们那儿看了一眼。
“我送你们吧。”他说。
“不——”
“好啊。”
黎纯萱像早有预谋般，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她原本的回绝。
“好冷。”身侧的人抖了抖，可怜兮兮看向她，“小闷，坐个顺风车吧。”
两人离江聿闻的车子仅几步之遥，虞念被黎纯萱拖着过去。
上了车，江聿闻也不说话，后排黎纯萱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聊天，说着说着，车子抵达餐厅所在的广场。
虞念和黎纯萱下了车。
“不谢谢江总吗？”黎纯萱拉住她往驾驶位走去，敲了敲车窗。
江聿闻硬朗的侧脸随着玻璃下降越来越清晰。
他偏头，微微挑眉。
虞念敷衍地道了声谢，之后便像个哑巴似的盯着方向盘。
从始至终，黎纯萱都死死拽着她。
“江总，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上去坐坐？”
这是什么话？
虞念瞪大眼睛，扭了黎纯萱胳膊一下。
警告被黎纯萱冠冕堂皇的借口堵了回去：“人都送我们过来了，绕了好远的路。”她拉长语调，刻意强调“好远”两个字。
“人多才热闹。”
“去的又不是大排档。”虞念轻声吐槽。
这话黎纯萱听见了，江聿闻也听见了。
他抬眸，嘴角擒着若有似无的笑，好半晌，才冲她们挥挥手。
虞念以为是拒绝的意思。
刚松口气，驾驶位的车门突然开了个口子。
江聿闻解开安全带，示意她们往后退，直到车门彻底打开，气定神闲下了车。
“好啊。”
他倒是不客气。
虞念瞧见他去后备箱提了两个袋子下来，又弯腰探到副驾驶座上把装油纸伞的礼盒拿了下来。
直到双手拎满，才说：“上去吧。”
三人保持两前一后的顺序进了餐厅。
俞叙南早已恭候多时，看见她们，第一时间扬手示意。
自然，也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江聿闻。
黎纯萱拉着虞念坐到一侧，江聿闻被迫和俞叙南同坐。
两个男人客气地点点头，目光，又一齐落在了虞念身上。
桌上的柠檬水少了几近半杯，想来是等了许久。
虞念和黎纯萱拿起菜单，没再耽误时间。
等菜的间隙，几人闲聊起来。
陌生的名字，无趣的话题，声音从江聿闻耳朵一进一出，他百无聊赖地支着手臂。
虞念坐在他对面，跟着话题时不时笑两声，反应不大，但看上去听得很认真。
他们三人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倒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江聿闻敛眸，抽空看了眼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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