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雨眠一直都记得王府里淅淅沥沥的长夜,青石都快要被滴穿。
她抓住萧清瑾的衣袖,金线云纹磨得她指尖生疼,但她抓得很紧,不肯放手:“王爷若当真对郡主倾心至此,当初又何必娶我回来?”
萧清瑾只是斜了她一眼,皇族一脉相承的长细眼睛里是森森寒意:“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家世罢了。谁知你不识抬举,封了王妃还不知足。”
他面带薄怒,拂袖离开,徒留闻雨眠一人痴笑不语。
闻氏并非什么豪门望族,往上数三代,都还只是田地里的耕夫。全仗着闻耀民一把子勇武的力气,在军营里拼杀了大半辈子,又侥幸活了下来,这才混到了个参军的位置。后又有闻雨眠的兄长年轻有为,得了宫中赏识,封了左郎将。饶是如此,在权贵如云的京城,闻家这点子家底实在是半点台面都上不了。
堂堂七皇子,求娶如此门楣的姑娘,竟是图谋家世,真是可笑至极。
闻雨眠过了许久才明白,萧清瑾真正看重的是闻氏父子在军中的声名。闻氏并不显赫的官职也恰恰可以用来掩饰他谋位的野心。
她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几乎熬尽一身骨血,写出了退婚书,设法上呈天听,却被人半路截下,也终于彻底触怒了萧清瑾。
一场深夜里的大火灼得人胆颤。萧清瑾终于受够了身旁这位日日想着和离的发妻,要让她连同陪嫁的八名仆从全都葬身火海。
许是死不瞑目的缘故,闻雨眠的魂魄在世间飘荡了两年,亲眼看见了他是如何权倾天下,又是如何将自己的父母亲人驱赶出京的。
还好,苍天有眼,让她重生于出嫁前,她又怎会再次踏入那阎罗殿?
闻雨眠抬眼看向父亲,声音轻而坚定:“父亲,我不愿意再嫁给七皇子了。”
“不愿意嫁了?”闻耀民提高了声音,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拱得脑仁生疼。
闻雨眠虽未正式与萧清瑾结亲,却也不过只是缺了些礼节上的事罢了。京城哪户人家不知道她二人亲密,就连宫里也隐约暗示过要在今年年末为他们赐婚。
现如今,闻雨眠一句“不嫁”说得轻巧,却无异于让皇室的脸面落到了地上。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皇室不与闻雨眠计较,就凭她曾与皇子议婚,日后又有哪户人家有这个胆量来娶她?
“姑娘家家,浑不知收敛!还是我与你母亲对你太过娇惯,才让你如此不知轻重。”闻耀民低声斥道。
闻雨眠闻言,一蹿而起,赤脚站于地面,昂头看向父亲:“难道就因我识人不清,与他有过往来,今生就必须非他不嫁吗?即便他人品低劣,并非良人,父亲也不改其志?”
“你倒说说,七皇子如何就人品低劣了?”
那一场大火,闻雨眠眼睁睁看着火光渐盛,徒劳地拍打着锁死的房间。浓烟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像是食人肺腑的幽魂。
她像是一只身处火海之中的孤舟,拼命敲打着紧闭的房门,期冀着有人能将她救出去,但四周只是人群慌张的喊叫,无人能看见她,亦无人能听见她。
灼热的空气像是无数根银针,向她的每一寸皮肤袭来,带来密密麻麻的痛感,不留情面地挤压着她身体的每一滴水分。
很快,她像是一片干枯的树叶一样飘落在地,灼伤的手再也抬不起来,剧痛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在火舌触碰到她破烂的裙摆前,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前世今生,哪怕已过去数年,只要略一回想,闻雨眠仍旧忍不住浑身颤抖,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恐惧翻涌上来,很快又被委屈盖过。眼睛虽还不服输地瞪着,几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被她狠狠擦掉。
闻耀民的心头猛地一颤,眼角半寸长的刀疤都抽动一下。他铁青着脸,将闻雨眠拉回床上坐着,胡乱用被子将人裹了:“病才好,折腾什么?”
闻雨眠偏过头,倔强地不肯看他,只余眼泪在沉默中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萧清瑾文韬武略皆是上乘,又极会说些豪气剖白之词来讨得闻耀民的欢心,几乎让闻耀民要引他为知己。
闻雨眠半点抓不着他的把柄,前世今生的事情说出来又全是怪力乱神之语,闻耀民是征战沙场之人,必不会信。可若不说这些,却竟没什么能说的了。
见她哭得可怜,闻耀民上前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抚道:“阿爹知道,你大病初愈,身子不爽利,连带着心里也不痛快。今日我让七皇子暂且回去。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使气,知道吗?”
闻雨眠心烦意乱,扭头躲过闻耀民的手,咬牙道:“我没有在任性使气。”
可闻耀民却只是将被子拉拢了些,交代了桃儿仔细照料,便笑着摇头离开了。
“娘子……”
见闻雨眠愁眉不展,桃儿斟酌着正要劝说,却见闻雨眠突然振奋了精神似的抬头,眼睫上还坠着泪珠子,却一扫颓丧:“哥哥在哪呢?”
提到家中那位少年意气的小将军,桃儿展颜一笑:“郎君才封了左郎将,新官上任,忙碌得很呢。一早又去衙门里了。”
“天冷了,你去东院里头取几件衣服,再挑些点心,我给哥哥送去。”
“啊……好。”桃儿一愣之后,麻利有序地差遣起人来。
也不怪她吃惊。自病愈以后,闻雨眠性情有了变化,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刻也闲不住,常常一个人走神发愣,一坐便是一整日,懒怠得不愿动弹,这还是头一遭主动提出要出门。
只是领军卫所在的衙门建在城边,自闻府过去,得小半个时辰才到。桃儿唯恐冻坏了自家娘子,好说歹说也要拦着闻雨眠,非得等马车里被暖炉烘得没了寒气,这才让她出门。一番折腾,等到了衙门外,已是午后了。
闻雨眠仍坐在马车里头,桃儿去同值守的士兵报明了身份,却也没见放行,只有一身形矮小的侍从一溜烟跑了进去。
不一会,闻濯尘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手中长枪还没来得及放下,挥手甩给了方才拦门的士兵,阔步走到马车外头,令马夫帮着除了甲,又掸了掸灰,这才掀帘进去,一见到闻雨眠便皱起了眉:“你没事来这儿干什么?”
闻雨眠不快地冷哼一声,将手炉扔给他:“你能来,嫂嫂也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闻濯尘练了大半日的兵,耳朵鼻子都被冻红,此时闻着马车里的熏香,手中抱着手炉,熨帖得几乎要发出一声叹息,却还是挤眉弄眼地揶揄:“我和你嫂嫂都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你呢?绣花针刺了手都要哎呦哎呦的。”
闻雨眠恼怒地一脚踢过去。闻濯尘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将手炉还回去,而后探出身,吩咐马夫绕道,从侧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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