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杜衡书院熙熙攘攘,有来比武的、有看热闹的、有为名的、有为利的。
但今日这书院里不管是为谁来的,大多都觉得年朝夕赢不了,不管对手是谁。
战神之女不一定也是战神,也有可能是一个一度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废物。
比如年朝夕。
战神尚在人世之时,为人所知的除了他那无敌于天下的武力,还有他那个生来病弱、比凡人还不如的女儿。
没人见过战神的女儿,那个在正魔战场上一人可敌千万魔修、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修罗战神像眼珠子一般珍视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把她藏的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窥视。
那是战神的底线。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敢对战神下手,下场顶多是一个死,可如果有人敢觊觎他的女儿,天涯海角他也会把稍微存着一点儿这种心思的人斩草除根。
没人见过战神之女,但据说她生来不足,出生就差点儿活不下去,还克死生母。
据说她长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却连剑都拿不起来,甚至不能长时间站立行走。
据说战神之女脾气很差,性格跋扈。
据说她天不假年,战神满修真界的搜寻奇珍异宝为女儿续命。
无数的传言构成了众人心中年朝夕的模样,那是一个和她的战神父亲相反的、几乎是个废人的样子。
都没人想过年朝夕能活到今天,还是如今这幅虽然病弱苍白,但嬉笑怒骂自由随心的鲜活模样。
可也没人觉得年朝夕会有什么武力。
她封印恶蛟靠的是父亲的血脉和父亲留下的封印之术,但没人见过她真正出手,有那病弱的印象在前,也没人会觉得她能有多强。
可这昨日刚以实力震惊了众人一下的小道君却上来就将自己全部身家压了上去,一副笃定对方能赢的态度。
便有人忍不住劝道:“这位道君万万不要冲动,虽说昨天那小城主压了你赢,可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道君一样一鸣惊人,小道君,投桃报李也不是这个报法。”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一副为他好的模样。
雁危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过去。
深沉又纯粹的颜色,莫名让人觉得如临深渊,脊背发寒。
他定定的看过去,声音冷淡道:“我说了,她能赢。”
说着,随手揪下佩剑下的玉坠,道:“还有这个,要压就一起压吧。”
净妄见状脸色发青,忍不住道:“你也给我留条活路,这玉坠还是我帮你找来压制……你也好意思拿我的东西押注?”
雁危行看了他一眼。
净妄被那一眼看的一怂,正准备松口,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不怎么有力,却格外坚定的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少年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还没回头,身上的气势就变得危险起来。
下一刻声音传来。
“雁道君,是我。”
熟悉的声音,雁危行身上危险的气息冰雪般消融。
而年朝夕察觉了他似乎并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已经放开了手。
雁危行回过头,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仙……年姑娘。”
年朝夕点了点头,仿佛没发现方才他身上不同以往的冷厉危险一般,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玉坠,问:“雁道君要下注吗?”
雁危行定了定神,点头道:“我要压年姑娘。”
年朝夕笑了笑,看着那枚玉坠说:“这玉坠看样子是你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个就不用压了。”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对这次的输赢根本没把握,这才劝人不要下注。
窃窃私语声顿时响起。
雁危行神情冷了下来。
年朝夕却仿佛未曾听见一般,径直说:“重要的东西还是呆在身边的好,但其他的东西,我可以帮你赢回来。”
细细碎碎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数视线看向了她。
她刚刚说什么?赢回来?
少女苍白到近乎可怜,眉宇间的病气肉眼可见,可她嘴里的“赢”,却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雁危行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触及到其他人怀疑的视线,他指尖轻轻摩擦了一下无苦剑,又迅速放开。
年朝夕没察觉雁危行的动作,笑意盈盈的问净妄:“小和尚,我能压我自己吗?”
净妄眼睛一转,立刻说:“女施主,上场的修士自然不能压自己的,还有,贫僧净妄。”
年朝夕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他们几个一副笃定能赢的架势,可旁人却根本不这么觉得,窃窃私语之中,赌注纷纷落在了年朝夕的对手身上。
年朝夕不以为意。
渐渐的,人群散去,没了人群的遮挡,年朝夕这才发现,昨日只有几个裁判在的观台上,今日居然坐着杜衡书院的几位山长。
年朝夕一愣。
杜衡书院的演武,几位山长向来都是不出面的,顶多会派来几位裁判,而今这是怎么回事儿?今日居然有山长旁观吗?
而且那几位山长的中间,居然还有空座,似乎还有人没来。
电光石火之间,年朝夕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问身旁的燕骑军:“今日城主出府了吗?”
“兮兮!”
年朝夕话音刚落下,那个熟悉的声音便从书院正门处传来,“我已经来了。”
年朝夕顿了顿,抬头看过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那是下意识远离的姿态。
雁危行眸色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往前踏一步,半边身子挡住了年朝夕。
牧允之带着宗恕站在原地,下颚猛然绷紧。
他的未婚妻,在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后躲,而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却仿佛保护者一般,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沈退对他说的话,那少年实力莫测,而且,兮兮信任他。
牧允之神色微冷,对上了那少年的视线。
少年面无表情,那幽深的眼睛中闪过独狼一般的冷色。
而此时此刻,他的未婚妻甚至皱着眉问他:“牧允之,你来做什么?”
那一瞬间,牧允之只觉得荒唐。
如今,他居然连看她也需要一个理由了吗?
他心中翻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是愤怒,可却又像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却不由得冷了下来:“我带了宗恕来,我知道哪怕我让你不要来演武你也不会听我们的,但你的身体你自己有数,我不想看到月见城的小城主因为一场比武出什么事。”
也就是说,他带着宗恕过来,是觉得她连一场演武都吃不消,随时都能倒在这演武台上。
她怒极反笑:“你是觉得,我已经废物到区区一场比武都能倒在演武台了?”
牧允之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兮兮,你别耍性子!”
年朝夕已经不再听他说什么,或者说,他说什么于她而言都无所谓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甩袖而去。
牧允之下意识的想追过去,几位山长却已经迎了过来,他只能停下脚步。
看着年朝夕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牧允之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无力感。
明明……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
一刻钟后,演武开始。
牧允之坐在高高的观台之上,居高临下,年朝夕站在演武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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