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芊……”
随着他柔若丝线般的轻呼,顷刻间,仿若周遭一切皆静止下来。两人目光若即若离,心跳声忽而淡薄如木鱼,忽而激切如擂鼓。
傅珹歌没有注意到,在这距离分寸正在逐步丧失的同时,他的脚步也悄然间慢慢抬起,朝着离她更近的一头迈去。
阿鸢仿若感应到了两人距离拉近的危险,也下意识地脚跟微微一动,往后轻轻挪动脚步。
突然,她将手里的油纸伞塞到傅珹歌手中,又急速转了身,声音清亮而果决对他道:“不早了,还是赶紧休息吧。”
她的身影很快闪进了屋,房门也眨眼间被关了起来,连屋里的烛火都被熄灭地那么迅速。
傅珹歌一直愣怔在远处看着,直到院子里又恢复了死寂和黑暗。
手心里传来她的余温,手里的伞柄仿佛能开口言,痴痴地嘲笑着他!
傅珹歌啊,傅珹歌!你在奢求些什么?
*
当日夜里,傅珹歌一夜没合眼。
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稍微起身,拿起自己的剑,前往院中巡视一番,最终又因为自己的杯弓蛇影被暗自笑到。
不就是个胡络布么?不就是他手底下已经被自己重伤,甚至连现在是生是死尚不明确的爪牙曹奂么?怎么自己现在能惧怕到如此程度?
可是,当双眸再次翕合之时,那张白皙如壁的脸庞又一次出现自己自己的脑海。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眸,那个柔软纤弱的身子,站在这磅礴大雨中,又显得那么渺小。
整整一日,傅珹歌恍恍惚惚如无神魄,眉间难掩的焦灼神态。
阿鸢看着,只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那日说的话耿耿于怀,可想要上前劝解,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何况,拒绝他的是自己,这个时候自己上去安慰,不是多此一举又是什么?
傍晚时分,夜幕再次降临,雨却从始至终没有停下。
傅珹歌越想越是焦灼不安,晚饭都没心情吃,随意取了一件外衫,手握着剑就着风雨出了门。
他怎么了?他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当真生气了,又要不告而别?
阿鸢想着,脚下竟然有些不自觉,飘飘然间也抬起了脚步……
浓浓夜色如漆如布,脚下踏着泥泞的水滩感觉尤为明显。乡间小道旁边的大树,像两个巨大的人影,黑压压朝着人由远及近,缓缓倾轧而来,气势如鬼魅。
而另一个方向上,雨帘中一个漆黑的斗篷下,那渐渐走近的身影,也在这“鬼魅”的树影里不分伯仲。
清沅江畔,这是自己多么熟悉的一个地方?
傅珹歌曾经以为,这里只是他的消遣之所,是他为了躲避南齐爪牙而发现的隐身之地。
而如今,随着自己那层逐渐可怜的外衣即将剥落,这里也终将变得不再是安乐的天堂,很有可能,还未成为人间炼狱。
江畔一棵大树下,傅珹歌犹豫了少许时候,还是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那枚久违的倾城烟。
在荡齐寨之时,他曾经告诉过萧凛,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用倾城烟联络。这是他们之间现在唯一不会被人识破和截获的通讯方式。
“啪”的一声,随着一团火花在黑暗的雨帘中迸溅开来,一团星星之火“嗖”一声急速往高空窜去。
火光映衬在傅珹歌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坚决不同于往日的神情。
那个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仿若也在此刻重生。
胡络布,你既然以阿鸢作为要挟,那我傅珹歌,也必定不会惧怕跟你正面一战!
烟花在雨幕里绽放,如一朵芙蓉在天府之城的高空绚烂盛开。而那四溅的火花,又仿若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将整个黑暗的夜幕割裂开来,划分为明暗相间的两个不同区域,犹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傅珹歌想,若是萧凛看到,他最多两三日便会前来跟他汇合。西蜀,桑榆镇,他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这一次,他要带着他们,堂堂正正杀回南齐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把他和胡络布、萧北南之间的恩怨,带到西蜀的领地,也不至于将他们的战火,殃及更多无辜之人。
倾城烟已燃,信号悄然间已传,傅珹歌仰头呆呆地盯着空中半晌,直到那抹亮光渐渐淡去,他眸中的星火也开始熄灭,他才缓缓转身往回走。
四周静若凝渊,而此时的阿鸢正悄悄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后,默然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傅珹歌一脸愁闷,心不在焉,独自一人踱步到此……然后,他异常平静淡然地点燃了一支烟花,兀自仰头欣赏片刻后,扬长而去。
那烟花……
定然不会是普通的烟花。
这些时日,桑槿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两人的状态,而阿鸢,则在有意无意中,喜欢偷偷侧脸看着傅珹歌。
但是,几日过去了,却非常平静。
桑槿搞不懂,两人这样子,像是说通了,但又像是没有说通。看着一如既往,但是氛围却变得诡异多了。
每每问及阿鸢,或者是傅珹歌,两人对此也都讳莫如深,不愿多去谈及。生活的节奏却一点都没有打乱。
夜阑珊,晨曦至,她和阿鸢就会赶赴织锦坊。而傍晚时分,回到桑坪村土屋小院,便是她如往常一样进厨房烧菜,傅珹歌带着阿鸢继续练武练箭。
这些日子里,她练得一手好厨艺,阿鸢也逐渐开始能掌握弓箭的绝妙,能够稳中靶心。
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直到半月后的一个早晨,当桑槿站在傅珹歌门前敲门许久却没有回应之后,她手慌脚乱地跑到阿鸢房间,疯狂敲打着木门。
她叫出阿鸢,两人一起想要破开他的房门,却发现他的门只是虚掩着,根本没有锁上。
屋里,那简易的木桌上,很明显地摆着笔墨,以及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宣纸。
阿鸢当即冲上前去,拾起宣纸目光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渐渐淡去,手上的力量仿若被刀剑斧头劈了个七零八落,桑槿只看到那宣纸慢慢从她手心滑落下来。
然后,听她呢喃了一句:“他果真是走了!”
桑槿一听,这才三步化为两步,连忙上前拾起那宣纸,迅速读了一遍,神情疑惑不解。
“珹哥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知是否回,不知何时回?这……什么意思啊?”
阿鸢没有看桑槿,只目光无神盯着前方,像是能看到什么,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少许时候,她这才浅浅叹气,脸上露出一股似有非无,难以言说的笑意。
“也罢,他这个时候离开,或许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好事。或许,我们俩也应当止步于此!”
“应当?止步于此?”桑槿听得有些着急:“什么意思?阿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珹哥他……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离开?”
阿鸢只是一笑,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此原因却始终保持缄默,不肯多说一个字。
桑槿这就更不明白了:“不是,到底为什么呀?”
那一夜,雷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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