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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小说:

公子怀中刃

作者:

竹下筝然

分类:

古典言情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的一张脸,美到似乎不像是这尘世中的一个人。

三年前的那片黑暗中,她在晨曦的微光下也曾窥探过他一回,她本以为那已经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幅画。

却不曾发觉,一个男子的美,竟可以让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惭形秽。

他有着墨黛色的长发,不似瀑布,更宛如丝缎。

他那一双让人心悸的桃花眼,眼尾修长,眼神澄澈。笑起来时,双眼微微弯曲,仿佛浮现出月牙的形状。

而他身上的凝夜色的深衣,繁复高贵,沾染着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沁脾熏香。

三年未见,他也高出了当年许多,较之从前,更显得俊美卓然。

他走了过来,像初见时那样用手抚摸她的额头,轻柔道:“过得还好吗?”

不知怎的,这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偏在她眼中惹出一股热潮,差点就将她彻底裹挟。

三年了,她本以为他早把自己给忘了。

抛她在那水深火热的女闾之中,仍由她像即将溺毙的人那般垂死挣扎。

“想哭?”

他问。

她摇摇头,把怀里的绢布又抱得高了些,正好挡住快要下滑的嘴角。

“很好,这就对了。”

“眼泪无用。”

他鼓励似的说:“若是哭了,你早就死在那年的大雪里了。”

她用力地抿嘴,用力地点头,执着地不肯让眼眶染上一点儿湿气。

纵使音娘无数次告诉她,男子都喜欢女子顾影自怜的模样,但她却从未真正地记住过。

她总是坚定地以为,倘若哭了,就一定会被抛弃。

倘若哭了,这充满血腥和屠戮的世界,也一定会将她四分五裂。

“我记得,你还没有名字。”

他依然在笑,冰凉的指尖略过她娇嫩的脸颊,轻轻挑起。

面对他,她就好像身后的阿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会简单的点头和摇头,多一句的回应也不会有。

“你想要个怎样的名字?”

他认真地看向她,眸中露出情意仿佛下一刻就能钻进她的眼里。

她柔软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垂下眼睑,蓦然道:“任凭恩人吩咐。”

“素萋。”

他轻唤一声。

虽不知道他在叫谁,但当她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了片刻出神。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这个名字好似同她与生俱来一般深深烙进她的心里。

她想,或许这本就是她的名字。

他收回手,指尖抵住自己尖翘的下颌,深邃的眼眸自始至终都追随着她。

她在他莹亮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投影,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投影。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此名可好?”

她又点点头,拼尽全力说出的“好”字带着微微的嘶哑。

她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甚至都搞不懂这到底是哪两个字。

她只知道要应承他,只凭本能地去应承他。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多么美妙的一句诗,从此她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初春的寒气咄咄逼人,车外虫鸟鸣啼,田间地头边的野草匆匆抽出嫩芽,阳光温暖和煦。

她随他攀上车,躲进他的狐皮大氅里。

阿狐同车夫一起坐在车舆前的座上,唇边隐约闪过一抹笑意。

马儿缓缓仰蹄,驶出的惯性带得她往那人身上倾了倾,她急急坐正,局促地偷瞄了他一眼。

他侧身替她轻拢氅领,温声说道:“我无名,字郁容,你往后不必再唤我恩人,只叫我一声父兄就好。”

“父兄。”

她乖乖地叫了。

父兄,亦父亦兄。

如此沉重的一个称谓,他救她于地狱枯骨之中,自然担得起这两个字。

而他,竟也无名。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和她一样,生来便没有名字。

他的字——郁容。

他的确拥有一张无可匹敌的、完美无瑕的脸,可在那张绝世的容颜上,却始终挂着化不开的愁郁。

那时的她尚在年少,不仅得了一个新名字,还有了一个可以被称为父兄的人。

父兄——

是恩人,也是亲人。

从此,她在这世上,再不是了无牵挂的。

她有朋友阿狐,还有父兄郁容。

可年少的她也不大懂得会看人,只看得出一个人的相貌,却看不出一个人的岁数。

她的父兄虽年长她几岁,但也仅是那么几岁而已。

一个尚未及冠年轻男子,又何来的有字无名?

也正是这么一个仅长她几岁的男子,从此将她彻底拉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个为她精心设计,机关算尽的深渊。

马车行了半晌,适才在凝月馆门前停了下来。

阿狐扛起绢布,敛眉径直走在前头。

她刚想追上去叫住阿狐,又猛然想起父兄还留在车上。

“父兄,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嗯。”

车内人简短地应了一声,回道:“我还有事在身,仍须再往南行,等过上几日,便会回来看你。”

马夫扬鞭,正要远去。

她着急地一把扶住车辕,斟酌片刻,直问道:“只等父兄再回来,就会接我离开吗?”

车内一片沉默。

屋檐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愈发嘈杂。

“素萋。”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犹如从掀开的门帘内吹出一道狭隘的风。

“你只管等着我,其余的无须多问。”

门帘再度合上,马车晃晃悠悠前行,车轮滚滚碾过,徒留两道深深的辙痕。

她裹紧身上的狐氅,也依旧防不住那自脚心渗出的寒意。

有了父兄又如何,就算有了父兄,她也仍是个凝月馆的妓子罢了。

凝月馆里有个规矩,既女子迎了癸水后,就得寻个合适的狎客给开襆。

所谓合不合适,不过是钱多钱少的区别。

几个刀币能买半扇豚猪肉,更能买来一个妓子的梳拢夜。

素萋一直庆幸着自己还未迎癸水,每当她看着馆里那些年纪比她还小的姑娘,最终一个个都躺上了狎客的软榻,她就直犯恶心。

她深知,那将也会是她未来的某一天。

只是她从不知,那个会将她初次买下的人,是谁。

父兄只说让她等上几天,却从未准确地说过到底是几天。

她一日日等,一日日挨,竟觉得日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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