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梅雨季，苏城整个都笼罩在蒙蒙雨雾中，街巷边古色古香的檐角湿淋淋的，像一缕缕墨色洇入天空，最后化成了云的颜色。
隔着一条街的商场“时代汇”一楼大厅，此时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两侧的巨型海报从顶楼垂落下来：
“三年之约：人气明星作家陈微时《第五个季节》个人签售会”
众人簇拥的中心，是一个身着浅米色收腰西装的年轻女人。面对书粉的热情和激动，她神色温柔谦逊，签完名双手把书递过去，并附带一句感谢。
中途有问答环节，也算是给陈微时的休息时间，她轻轻揉了揉发酸的右手腕，面带微笑地回答粉丝的问题。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抢先举了手，略有些紧张地结巴道：“请问微时老师，《第五个季节》和您四年前的作品《雾港》一样，都是书写一个普通女孩的成长之路，但两本书风格迥异，您认为李小满和沈烟波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您更认同谁最终的选择？”
现场的观众安静了一瞬。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书粉关心的，两位主角的唯粉甚至在书友会评论区里对峙过。
陈微时沉吟，那女孩又抢着补充了一句：“您在前几天的书博会上说过，写出《雾港》的沈烟波只用了三个月，《第五个季节》的李小满却花费了您三年时间，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陈微时把话筒稍微移近了些，环顾四周，轻声说道，“沈烟波宁愿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愿意屈服于这个她认为不够好的世界。”
她停顿了一下，“但李小满选择了适应这个世界，与之共存。对我来说，一个坚决的战士很容易书写，而一个挣扎的灵魂，却需要反复琢磨。”
“我想，我只是把她们的选择写了出来，没有认同，也没有不认同。谢谢你的提问。”
她话音刚落，便又有人举手：“请问陈老师，李小满这个人物是否有原型呢？”
不知道是谁恰在此时举起了相机，闪光灯照亮了陈微时脸上一瞬间的惘然。最终她点头：“有的。”
“请问老师……”
……
三个小时后，本次个人签售会圆满结束，书粉们都拿到了电子版的大合影，陆续离开了会场，五颜六色的雨伞绽放在商场门口，细细碎碎的交谈声从伞下传来。
“太幸运了！刚粉上她就赶上她开签售会，听说她以前可低调了。”
“对啊，我四年老粉了都，也是第一次参加签售，她以前根本不怎么露面，尤其是过去这三年，简直是销声匿迹了。但是法拉利老了也还是法拉利，陈老师沉寂许久归来仍是王者，这本书比《雾港》更爆更好看，哎，而且陈老师不但人美，声音还好听……”
“哈哈哈什么法拉利老了也还是法拉利，陈老师不才三十出头吗？说实在的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哎呀只是一个比喻啦，她出道早嘛……”
……
雨伞们渐渐融入了远处雾蒙蒙的街景中，只剩下一把半旧的浅绿色伞，久久停留在旋转门旁边，伞下的人抱着一本《第五个季节》，默默注视着大厅里那道纤细的身影，似乎在踌躇。
助理纪宁收拾着陈微时的东西，担心地说道：“陈老师，您身体还吃得消吗？从京城过来这都几天了，您工作就一直没停过，要不明天休息一下吧？”
陈微时面带疲色，抬起眼睛勉强笑了笑：“也好。”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入细雨中，陈微时安静地坐在后座，侧头看着针尖般的雨滴刺在车窗上，外面的夜景变得斑驳。
眼前闪过一抹似曾相识的浅绿色，但很快就被更多的雨滴模糊开去，陈微时闭上了眼睛休息，纪宁也很体贴地关了后座的阅读灯。
梦里也都是工作。吵吵嚷嚷的书博会、编辑许叶打来的电话，以及那个举着相机的女孩的提问声：“……那么陈老师，冒昧地问您一句，李小满的原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陈微时听到梦里的自己温柔却毫无波澜地回答：“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到家后，陈微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这边的家三年没住人了，来之前请了阿姨打扫过，到处都洁净得冷冰冰，没有人气儿，幸好有绵绵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四处好奇探索，让这个家多了几丝活人或者说活猫气息。
陈微时吃过简单的早饭，吃过药，跟绵绵玩了一会儿，然后把几天都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摊开，拿出几个植物标本相框挂在客厅墙上，仔细地调整好高度。
三年前她曾想卖掉这套房，如今回来，倒像是见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急于为对方做点什么，拉近彼此的距离。
说是要休息，她很快就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和台灯，刚要翻开文档，手机就振动了一声。
宋亦心：今天没工作了吧？[笑]
陈微时一只手抱着绵绵，一只手回复：是的，今天休息了。
宋亦心：哈哈哈那就好，我还怕打扰了你呢。我今天也休假，连轴转了一个月，实在顶不住了。要不要出来一起逛逛？听说你很久没回苏城了，我今天就免费给你当司机怎么样？
一看到这种人际邀约，陈微时仍旧下意识地有退缩之意，但想到宋亦心那张热情快活的脸，以及书博会上对方的帮助，她还是应了下来。
其实她和宋亦心认识也就才几天，对方是出版协会的副秘书长，和她在工作上有对接。
说起来也是很有趣，三年前她在这里住了半年多都没一个朋友，现在回来才几天，就似乎收获了第一份友谊。
宋亦心是个行动派，不到半个小时就赶了过来，不过她们没有立刻出去逛街，因为宋亦心赞叹这个小区以及周边的建筑漂亮，提议两个人在这附近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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