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青玥再次从大门走进这所宅院。
迈出的每一步都有记忆回响，或清晰或模糊。
另有些陌生的画面，隐隐约约。
阿宝曾目睹连大出现在药铺，薛六曲又说这里如今归属宁王，二者必定有关联。
然而她在沈宅里里外外搜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兜兜转转回到苍劲的老树下，指尖回蜷敲在脑门上，暗自咕哝：“沈玥怡呀沈玥怡，你到底在不安心什么？”
寻不到异常，青玥恹恹离开，拉开半掩的大门时，目光正与板正立在石狮子前的人相对，定了定心神，轻步上前问候：“崔大人来了为何不进去。”
开门见山，彼此因何而来已是心照不宣，崔平颔首，回道：“原不知宅子的新主人是谁，不敢擅入。”
依本朝律法，官员获罪抄家，宅子会没收国库，打点妥当后再由户部分配或由皇帝赏赐亲王功臣。
沈家刚出事时崔平问过户部同僚，含糊其词，只说不好擅断。此后他一直留心于此，愿意不计代价拿到这座宅子。但五年来沈家就像被遗忘般，空置着无人问津。
今日早朝陛下为旧案翻案，便特地告假半天来瞧，见她在此，心中猜测即刻印证。
青玥注意到他眼中恍然，只一笑，追问：“崔大人从前常来？”
崔平摇头，“未荒废时无缘登门，缅怀故人时来过几次。”
“大人是个长情之人。”青玥暗自感慨若姐姐尚在，她大概要唤眼前人一声姐夫。
“只是心中有份牵挂罢了。”
她黯然垂眸时，崔平仿佛看到另一人，目光忍不住流连，匆匆一瞬又理智错开。
“王妃一切安好，能让许多人安心。”
崔平心有意难平，提及旧事难免追思伤神，青玥轻叹一声，转言道：“兄长和王爷都赞大人是朝中的才学翘楚，精通水利建筑，想来也通晓修屋建翎之法咯？”
崔平谦逊一笑，“略懂皮毛而已，不敢妄言精通。”
“我想遣人重修这座宅邸，不知崔大人可愿指点一二？”
“能助宅院重焕生机，是崔某的荣幸。”
“如此，请大人随我入内一观。”青玥引着他重返院内，两人错肩而行，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崔平目光扫过院落，开口打破宁静：“此宅虽被焚毁大半，但根基尚在，稍加修缮便能重现昔日风采。”
两人就此聊起修缮细节，何处需加固，何处可添景，崔平讲得极为细致，许多地方都能贴合青玥心中所想。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逐渐熟络，青玥道出此行另一心愿：“大人可否帮忙看看这宅子是否有地下密室或暗道，通往宅子外面。”
崔平微愣，旋即点头应下，开始勘察地形，仔细审视每处砖石缝隙，轻敲墙面，细听回声，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干涸的池塘。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池底青苔，缓缓道：“此处泥土松软，似有挖掘痕迹。”
挪开石板，果然露出隐秘的洞口，青玥俯身探视，幽暗中隐约可见阶梯蜿蜒而下。
没有火折子，青玥深吸一口气，摸黑拾级而下。
崔平不放心，犹豫着跟上去。阶梯尽头，一扇厚重的石门紧闭。
青玥用力推不动，正在墙上寻找机关，忽然门轴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转动开启。
一名粗犷汉子出现在视线中，手中火把闪烁映着他的脸庞，将礼貌的笑容晃成诡异。
对方神色从容，并不意外青玥出现在此处，毕恭毕敬行礼：“参见王妃。”
“果然是你。”连大的出现足以证实青玥的猜测，心中一凛，语气也冷下来：“你在这里是要拦我？”
连大：“不敢拦王妃，但旁人不便入内。”
崔平知趣道：“若王妃不介意，在下想在院中四处看看。”
“大人请便。”
直到崔平从台阶尽头消失，连大侧身让出通道，“王妃请。”
青玥步入后，石门再次合拢。
穿过一道黑暗狭窄的长廊，光线渐亮，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敞的地下密室，四壁镶嵌着夜明珠，靠墙几排架子上陈列的各式兵器，在映照下闪着寒光。
阴冷之气穿透肌肤，沉甸甸堕入青玥的心房。
眼神迅速扫过密室，径直走到角落放置的书案前，案上除叠摞的兵书古籍外，平铺着一张地形图，线条繁复，细绘着京城内外街景。
几处做标注的字体苍劲有力，是宇文皓的笔迹。
城防的薄弱处……
暗桩布置……
指尖掠过图上标记的几处位置，目光逐渐凝重，自小野惯了，青玥对城内街巷十分熟悉，稍微联系便能勾勒出一个精心设计的防守布局。
青玥心中暗惊，宇文皓对京城的掌控远超想象，而这一切布置，显然是为某种重大行动而设，实际意图昭然若揭。
此物若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竟然明目张胆摊在这里。
思绪迅速转动，抬眼问连大：“王爷也经常来？”
“无要事王爷不会亲至。”
“所以是他料到我来，特意命你候在此处的？”她问道，声音平静而冷冽。
“是。”
“他还交代你什么了？”
连大微微低头，语气恭敬：“王爷吩咐，无论您有何疑问，悉数解答，不得丝毫隐瞒。”
“好啊，”青玥冷笑，“那你告诉我，他何时在此处建的地下密室？”
“昭和元年。”
“昭和元年……五年前……”嘴边喃喃自语渐渐转变成酸涩，咬唇泛起苦笑。
五年前，从他救下她开始，明着与她谈交易，暗地里利用她家布局势力。
她开始怀疑，这份救命之恩，究竟是出于偶然，还是精心设计的棋局开端？
满室兵刃冷光刺眼，心中寒意渐浓，青玥握紧拳，指甲嵌入掌心。
“此处的外出口是街角的药铺？”
“正是。”
“除了安放兵器，还做何用？”
“各个暗桩处的负责人会在此处交换消息。”连大答得坦诚，“不过我们的人已完全转移，这两日会把剩下的物品悄悄运走，此后不再用此地。”
青玥哑然失笑，完全有机会清理干净再物归原主，多此一举摆在此处是故意给她看的。
“知道了，其余的我想听他亲口说。”想当面问清楚的心思迫切，青玥卷起地形图收入怀中，转身往外走。
***
宇文皓散班回府已午时过半，径直入膳堂，只见到空荡荡的桌椅，连碟冷菜都没有，微眯双眸，蹙眉看向双金。
双金会意，“奴才这就去传膳。”
“不必。”宇文皓摆手制止，“去问问王妃在何处。”
……
云林苑。
青玥躺在绿荫下的躺椅上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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