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White（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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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陆茵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何哲铭将她和陆巧圆关进四楼的实验室中，同样用电击的方式惩罚她们。
他问陆巧圆为什么要背叛自己，问陆茵为什么不喜欢他，明明他已经做得足够好。
梦里的何哲铭一脸狰狞，双目通红，变成一头巨大的野兽，而一旁的何续舟则冷眼望过来，掀开上衣让她看自己腹部的烫伤疤痕，问她这次是不是愿意相信他，他从来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只有他才会真正帮助她。
等她汗淋淋从梦中醒来以后，她发现自己又无法自主呼吸。
这是她近期出现的毛病，偶尔因为太紧张便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入学考试前，Lynn带她去做了一次全身体检，医生说她的情况还谈不上生病那种程度，只是让她多关注自己的情绪，要学会放松。
陆茵已经忘记她最后什么时候再次入睡的，等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窗户露出一条缝隙，外面的空气裹着水汽钻进陆茵的鼻腔，她在窗前看见何哲铭和陆巧圆在楼下的花坛那边聊天，同时何哲铭眼神上移，陆茵迅速躲到窗帘背后，心脏怦怦跳动。
她可以肯定，何哲铭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反常，而她也后知后觉一些事情，例如她在面对何哲铭时为什么会产生微妙的抗拒。
之前，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刚搬过来不习惯，也没做好迎接生活中出现一名成年男性的准备，等何续舟那天在实验室中隐晦点明事情真相以后，她反应过来，她本能心理反应在提醒她保持警惕。
何哲铭长久停留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以及时不时表露出的关心，比如在她搬过来的第一天，何哲铭来到她房间，摸摸床垫，并且试探性地坐下感受触感，吩咐Lynn再换一张更加柔软的床垫。
这看上去是一位长辈对后辈的关心，但是陆茵事后发觉并非自己多想，他对自己的确心思不纯。
陆巧圆知道这些吗？
陆茵陷入沉默，与之而来是深深的无助感。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梳理思绪。
陆茵在某些方面很像没有开化的小动物，她在羊群中长大，又照猫画虎地从陆巧圆那里学到一些东西。
她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却不太懂得如何分析自己的内心。
昨天晚上产生的空落感再次袭来，这点空落感好像是丢进她人生湖水中并不起眼的小石子，也实在荡不起来圈圈涟漪。
只是当这颗小石子重新出现时，陆茵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回笔记本上。
她在纸上打下一个问号。
她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
陆茵在写出来的众多可能性中挑出一个最能让自己信服的，或许她最近心理压力太大，又找不到自我宽慰方式，所以之前才会以为周围弥漫腐臭的味道，才会偶尔出现无法顺畅呼吸的情况。
她幼时的记忆中被各种难闻的气味充斥，无论是绵羊身上的膻味，还是外婆身上的衰老的气味，都让她觉得这些气味是会动的，总是能从房间的各种角落中飘进她的鼻腔里，因此她的嗅觉系统偶尔会失灵，尤其是在面对压力时。
那些腐臭的气味让她联想到在草原上生活的十多年，那些不算美好的回忆柔化成一缕缕难闻的味道，钻进鼻子，再进入她的肺腑，压制她的呼吸。
出色的长相在小镇上似乎是一种罪恶，外婆教她如何隐藏漂亮，又会责骂她的漂亮，她的情绪呼吸如同被紧紧束缚起来的胸部，不允许显露形状。
在她身后没有能够支撑她躺下的力量，所以她很需要外界出现能控制她呼吸的力量，告诉她深呼吸，一切都没有关系。
她将近十八年的生命中一直缺少这种力量。
她曾经将这份渴望寄托在陆巧圆身上，又源源不断地从陆巧圆身上得到一些失望。
搬到这里之后，这份渴望同她的心理压力成正比关系。
压力越大，她越需要别人告诉她要如何畅快呼吸。
门口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她抬头时何哲铭已经推门进来，而她瞬间变得紧张，手指用力扣住纸张，并很快合上笔记本，从椅子上起来，惶惶喊了声“何叔叔”。
讨厌这里，陆茵心想，讨厌这间门锁坏掉的房间。
好讨厌。
在这样的天气中，空气都彷佛是灰蓝的，何哲铭穿了一件灰色的正装，嘴边噙着和善的笑，问她是不是在忙。
他说话的同时眼神轻轻扫过被塞进书柜的笔记本，回到陆茵脸上时再次开口：“我和你妈妈想送你一件礼物，作为你成绩优异的奖励。”
“茵茵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陆茵局促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坐在自己床上，强装礼貌地摇头：“什么都好。”
何哲铭点点头：“你比阿舟懂事得多，”他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做决定好不好？”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永远是轻声细语的：“我也很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阿舟跟我关系不亲近，说实话，我对这个新身份也比较生疏，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不要怪叔叔。”
陆茵在听见这几句话以后呆怔很长时间，她的心脏摇摇晃晃，看向对方真诚的表情时甚至产生片刻的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而不适应，所以对何哲铭这个人也出现认知偏差，其实是她多想了。
她回答：“没有的事，何叔叔。”
何哲铭神情放松，“那就好，我很担心哪里做得不好，如果你觉得不适，可以跟叔叔说。”
她还是摇头，说没有，但内心无比煎熬，很想让他赶快离开。
不过没能如愿，因为何哲铭当即便邀请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并说陆巧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她只能同意。
临走前，何哲铭看眼她身上的衣服，好心提醒：“我记得让Lynn给你拿过一条项链，你今天可以戴上，应该会很好看。”
陆茵沉默了。
那条项链样式好看，中古风格，淡淡的浅粉色，十分华丽。
陆巧圆当时夸赞一句项链很漂亮，她戴着也很漂亮。
何哲铭见她长时间没说话，疑问：“茵茵是不喜欢吗？”
陆茵回神，像是在做决定，她照例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喜欢的。”
那天，她戴着项链，感觉自己被项圈困住，总是很想摸一摸圈主脖子的链条，想象着如何把这条链子扔掉。
何哲铭和陆巧圆送给她的入学礼物是一件带有泡泡袖的公主裙子。
陆茵收到那条裙子的时候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她被人领着换上裙子，在陆巧圆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看到妈妈因别人的夸赞洋溢的喜悦和骄傲，以及何哲铭双腿交叠坐在一旁，望过来的沉沉目光。
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
上山的柏油路淋了一层黑色的雨水，黑得发亮，陆茵回到山顶别墅，将那条裙子挂在衣帽间，看着裙子的泡泡袖圆鼓鼓得如同河豚，她用手指戳两下，又慢慢缩回去。
她已经不是想要一条泡泡袖连衣裙的年纪了。
陆茵曾经很喜欢一本儿童读物，喜欢那个红头发脸上有小雀斑的女孩子，她总是穿着泡泡袖连衣裙。
陆茵也很想要一条，某次在跟陆巧圆讨要学费的时候，她瞥见那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小心翼翼问妈妈能不能帮自己买条泡泡袖连衣裙。
她记得妈妈当时很痛快地同意，由此她度过十分开心的几个月，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活在期待中，期待快递员可以将同款裙子送到她的面前。
天黑了又亮，夏天过去，春天到了。
陆巧圆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桃花开得最汹涌的时候，外婆告诉她陆巧圆可能要再婚的消息。
她没有等到一条泡泡袖连衣裙。
而现在，他们给她买了一条更加华丽昂贵的裙子。
返程途中，陆巧圆告诉她这是很早之前特意请法国设计师设计出的，全球仅此一件，完全按照她的身形比例。
当时陆茵便很想问陆巧圆有没有忘记当初的约定，在她十一岁那年，两个人匆匆在电话中许下的约定。
如果妈妈你已经忘记，为什么会想到泡泡袖这种元素，如果你没有忘记，当初为什么没有兑现承诺，甚至也没告诉我失约的原因呢？
你是告诉何哲铭这件事了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陆茵垂下双臂，那种喘不过的感觉再次袭来，有一口气堵在胸腔，在加快呼吸的同时感受到一种心悸，浑身似乎触电般发麻，她依稀想起何续舟腹部的伤口，于是仓皇之际打翻一只书桌上的花瓶，碎掉的玻璃渣溅到她的手臂上，划过皮肤的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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