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大人心地善良。”
赤车说。这好像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关于服侍对象的形容词，童磨已经听他讲了三回。众所周知，当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可夸的时候，人们就会绞尽脑汁重复善良温柔。
等等，他的信徒是不是也经常这么夸他来着？
好吧。别在意。
童磨将思绪甩出脑袋，他无聊到几乎想打哈欠。
由于这具脆弱的身体难以抵御阳光和长时间奔波，赤车不得不在担任他的坐骑的同时为他撑伞遮挡。他们的组合年龄样貌差距实在太过诡异，一路收获街道上行人的注目礼。到达下榻的旅店时，老板娘甚至提起十二分警惕、三番五次盘问，赤车用沉甸甸的钱袋堵住她的嘴巴。
他们选择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安静得只剩下昆虫从木地板爬过的声音。童磨哼着拼凑的音节：“街道上的女孩子们都向你投来目光，你却无动于衷。”
“……她们会看着我的原因是你。”赤车板着脸，“你坐在我的肩上对他们挥手，城里很少见这种人。”
“很少见吗？我们乡下倒是比较常见。”
“乡下也不常见。”
男人干巴巴道。童磨问：“生气了吗？”
“没有。”
“生气了吧。”
“没有。”
“赤车阁下，眉毛能够暴露人类的想法。”
赤车叹息一声，他直视童磨的双眼：“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孩子。”
“多谢夸奖。”童磨摊开双手，“你通常见到什么样的孩子？”
“哭鼻子，想回到过去的家，抱怨，期待……你很奇怪。”赤车的声音略微停顿，“教主大人或许会喜欢你，我有这种预感。在教主大人面前，你可不能再说出渎神的话。”
和留给他人的印象不同，赤车是稍微搞好关系就会不断抛出回答的类型，童磨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口中套出许多信息。譬如他确实是位商人，入教的契机是妻女命丧熊口，那时他本打算一死了之，却被教主劝阻，从此相信多行善事可进入轮回再与家人团聚；譬如教主其人过去是位教师，有一日可感上天旨意，遵循神的指引救苦救难，建立了一个没有饥饿、疾病和死亡的国度；再譬如教主前段时间忽然转性，鲜少下山传教，大概是想将全部精力都留在倾听教徒的烦恼上吧。
呜哇。倾听烦恼可是件苦差事。
童磨捧起茶水，吹凉液体表面，伴随着感叹一饮而尽。
从这间旅店逃脱不算太难，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博取同情的事情童磨也做过千百次，早轻车熟路。不过他依旧选择和赤车同行、进入那个奇怪的信徒聚集地。
抵达深山中的总部花了他们数天时间，甫一到达，童磨立刻和赤车分开，身着雪白衣物的信徒们押他去沐浴梳洗。香薰的味道令他忍不住打喷嚏，眼睛里蓄满生理泪水。
童磨被分配到其他孩子的房间，受到热烈欢迎。他们紧紧簇拥着新成员，视他为家人，倒是对异于常人的外表不觉奇怪，反而因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激起安慰的欲望——他们似乎误以为童磨思念家庭才落泪。
童磨乐于被如此认为。他笑眯眯地承认：“一想到留在家中的母亲大人，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呢。”
“万世院，不必害怕。既然你能被教主大人的使者选中，就说明你的家人会被神眷顾。”
“哎呀，万分感谢。”
童磨自如地转换了一副天真的脸，“但是我对这里还不大熟悉，心脏一直咚咚跳。”
“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带你了解的！今后的日子我们就是家人啦。只要遵从教主大人的教诲，痛苦的事情就会全部消失。连死亡都触及不了这里！”
为首的男孩激动地握住童磨的手，畅想美好的未来，其他人也露出向往的表情。童磨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报以神秘的微笑。
孩童和正受苦的家伙是最容易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两类人，换言之，最好塑形的两类人。只需要稍微丢下一点善意，他们自会成长为这个疯狂组织的一部分，为之生为之死。考虑到这一点，收养他们是稳赚不赔的卖卖。
谁说没有教主大人单纯发善心的可能性？万一呢。
童磨被叽叽喳喳的孩童们领着穿过走廊，认识所有成年人允许他们进入的房间。每天的日程包括简单工作、识几个字和向神祈祷，童磨初来乍到，安排给他的至多是运送物品。
这里安静，远离外面的一切，仿佛真实存在的桃源乡。童磨对它唯一的不满是香薰：他们的品味奇差，选择的香薰实在呛人，浓烈的味道遍布每一处，几乎能让人五感失灵。
“教主大人今晚会出面。”
清晨，同房间的女孩叠起被褥，跟他窃窃私语。她的头发曾被生身父亲完全剃光，如今已长出一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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