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根部的泥土已经松动了七成。
“哇我堂堂青山城少主竟然沦落到这里给你刨土……”何源抹了一把辛酸泪,转头看向埋头苦干的桃李,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容。
“还好有桃李姐姐陪我一起!”
“嗯。”桃李默默点头。
沉眠,方鹭:“……”
沉眠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重新握住那截碗口粗的树枝。
“百兄,左边再抬高三寸!”方鹭神清气爽。
“知道了。”沉眠应着,树皮粗糙,磨得虎口发红,她咬紧牙关,脚下蹬住一块凸起的石头。
树是山坳里寻来的老槐,说是槐,其实谁也不认得具体品种。枝叶繁密得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枝头还挂着去年未落的干荚,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坑是昨天挖好的,在老城头那口废井旁边。那里的老人说,这位置好,东迎朝阳,西避邪风,栽下去的树容易活。
“许愿树?”桃李当时挑挑眉,“灵吗?”
“心诚则灵。”老人笑眯眯的,缺了两颗门牙。
现在他们正把这庞然大物往坑里挪。扁担压在肩上,沉眠在前面指挥,桃李和另外两人在后面扛着。
树根悬在坑口上方。
沉眠喘了口气,微微侧头,看见远处田埂上有孩童奔跑,笑声随风飘来,断断续续的。
怎么还有孩子?
槐树立在坑中,树干笔直,桃李忙不迭开始填土,何源也只能吭哧吭哧干,时不时笑方鹭是个大傻瓜。
“我怎么就傻了?”
何源瞪大眼睛,“你还不傻?我来这里是为了桃李姐姐,你呢?”
“为了你们啊!”方鹭憨笑。
“那……那好吧。”何源像是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成了。”最后一锹土落下,沉眠拄着铁锹,长长舒了口气。
她绕着树走了一圈,抬起头,枝叶在头顶交错,遮住大半天空。
桃李立刻许愿,何源跟着眼睛一眯,方鹭也心事重重起来。
沉眠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棵树下,有人对她说——
脚步声。
少年从村道那头走来。
沉眠的手还贴在树干上,掌心却突然凉了。
她见过他。
三年前?还是四年?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个雨夜,瓢泼大雨,她在檐下等,等那几个人从醉红楼里出来。
*
一共五个人。
三男两女。
男的一个用刀,一个使双钩,还有一个空着手,但指节粗大,练的是外家功夫。女的使软鞭,另一个袖中藏刃,走路时几乎听不见声音。
他们醉醺醺的,说笑声混在雨声里,断断续续。使刀的男人搂着使软鞭的女人,双钩跟在后面,空手的那个在骂骂咧咧,袖中藏刃的女人走在最后,脚步依然很轻。
沉眠从檐下走出来。
雨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衫。她没带伞,也不需要,剑在手里,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剑鞘已经被雨水浸透,握上去又湿又滑。
她不太会用剑。惯用的武器是暗器,藏在袖中,近身时一击毙命。但这次东方芝要求用剑,说是要留个像样的伤口。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接过了这把剑。
第一个人倒下时,血混着雨水流了一地。使刀的男人反应很快,刀已经出鞘,宽大的刀身劈开雨幕,直直砍来。沉眠侧身,剑尖上挑,刺入对方腋下。
位置偏了,没中要害,男人闷哼一声,刀势不收,改劈为扫。
她后退,脚下踩进血水里,滑了一下。双钩到了,钩刃从左右夹击,锁向她的脖颈,她矮身,剑横着挥出,削中一人手腕,铜铃响起,软鞭破空而来,缠住剑身。
雨越下越大。血从伤口涌出来,被雨水冲淡,在地上汇成淡红色的溪流,流向低洼处,空手的男人扑上来,拳风刚猛,她避不开,硬挨了一记。
沉眠咬牙,手腕翻转,剑从软鞭的缠绕中脱出,反手刺入使鞭女人的咽喉。
袖中藏刃的女人终于出手了,刀刃刺向她的后心。
沉眠听见风声,前扑,滚进血水里,泥浆和血糊了一身,脸上黏腻一片。她撑起身,剑脱手飞出,钉入那女人的胸膛。
最后只剩下空手的男人。他站在雨里,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大笑起来。
“好剑法!”他喊道,“可惜还是太嫩!”
沉眠懒得费什么口舌,她走过去,从尸体上拔出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流,滴在积水里,男人冲上来,拳头带着全部力气,她剑往前递。
男人显然太低估她的内力,沉眠竟是直接破解了他的拳劲罡风。
拳头停在她胸前半寸,剑身已经没入对方腹部,穿透,从背后露出一截剑尖。
男人瞪大眼睛,张嘴想说什么,血却先涌了出来,他倒下去,溅起一片血水。
雨还在下。
沉眠站在尸体中间,浑身湿透。血从头发上滴下来,流过眉毛,流进眼睛,她眨眨眼,视野里一片猩红。
地上积着水,一滩又一滩,被血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她的影子投在水面上,破碎,摇晃。
她抬手抹了把脸,手掌上全是血。
然后她望见了逢昭。
就在巷口,隔着雨幕。
三只,也许四只,灰扑扑的小鸟,撑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叶子翠绿,在雨中显得格外鲜亮。鸟很小,爪子紧紧抓着叶柄,叶子倾斜着,挡在逢昭头顶,雨水顺着叶尖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逢昭就站在水帘后面,看着她。
沉眠突然觉得冷。不是雨水带来的冷,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她往后退了一步,踩进血水里,发出咕嘟一声,她想转身,想藏起来,藏到黑暗里,藏到雨水冲不到的地方。
但她没动。
逢昭也没动。他们就隔着雨幕对视,中间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是汇成溪流的血水,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然后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小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锦衣华服,手里捧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小少年跑到巷口,看见满地的尸体,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他看向少年,又看向沉眠,最后目光落回手里那团东西上。
“姐姐!”小少年开口,声音清脆,“这只鸟从树上掉下来了,腿好像断了。”
沉眠看向小少年手里的鸟。那是一只雏鸟,羽毛稀疏,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细弱的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
“家里不会同意养的。”小少年说,语气有些苦恼,“父亲说玩物丧志。”
沉眠突然想笑。她真的笑出来了,笑声混在雨声里,嘶哑难听,小少年吓了一跳,看向她。
“养不活的。”沉眠说,声音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有些沙哑,“就算腿接好了,也活不过三天,雏鸟离了巢,多半要死。”
小少年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沉眠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见过很多次,你以为救它是善,其实是让它多受几天罪。与其救它,还不如去祈福让它下一辈子不要再做一只鸟。”
话说得刻薄,小少年的脸色变了变,捧着鸟的手紧了紧,他看向芭蕉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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