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霍家二房整个院落里黑魆魆的,隐约可见一个高大人影在院中走走停停,尤其在卧房门口弓身停顿良久。
乌云渐散,月色如银。
男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岿然不动,隐隐月华之下,勾勒出的脸庞冷峻如冰。
昏暗之中,隐隐绰绰,他手指动作悄无声息摆弄半晌。
少倾,终于停了下来。
他起身,眼皮撩起,睨向暗沉沉的院落周遭,侧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依稀可见锋锐的眉眼极快地掠过一丝阴沉。
爬到他的地盘撒欢?
嗬!
*
彼时,桃娘点了油灯进了厨屋,想到昏迷前一刻还留在腿弯处的亵.裤,颇有些六神无主。
不过就多了层布料加身,正常人碰到这种事,恐怕难以想象附身一事,恐怕只会以为是走神记错了。
她喃喃自语道:“这等奇遇,总归不至于联想到我身上……”
这般想着,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弛,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大半。
暂时不再想那些烦心之事,她卷起衣袖开始处理角落里的几篓子红虫。
烛火明明灭灭,昏黄微光落在女子的沉静的脸庞,衬得一张脸愈发眉目如画,眸光潋滟,好看的仿佛画中仙子。
将全部红虫身上的脏东西去掉,洗净备用,已过了不少时辰。
桃娘起锅热油,将红虫都经过炸制,然而在准备调料时,却突然陷入了困境。
红果不够了。
先前那点装饰屋子用的红果,经过上一次的烹饪,早已经没了。
明日铁定是要去镇上的,这八百只红虫可不能砸到自己手中。
不如去后山摘取一些红果回来。
桃娘抬眸,忧心地看了眼厨屋外黑黢黢的天色。夜半三更,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上山采摘红果,属实怵得慌。
转眼一想,红果并非只长在山林深处,下山之路也长出了不少,那里靠近村落,鲜少有野兽徘徊,倒也没什么危险。
思及此,桃娘略略心安,打算暂时去摘取一些应应急。
从院里墙角处拎了个小篓子,掩上院门便开始朝后山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天色昏暗。虽有如水月华洒落大地,但树影丛生,也不足以看清路况。
她小心翼翼朝前走着,一刻钟的功夫,便也到了。
月光银辉之下,一簇簇鲜艳可人的红果闯入眼帘,桃娘喜不自胜,疾步上前,摘了不少红果,通通丢进挂在臂弯的竹篓里。
估摸着摘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堪堪停住手,摸黑往下山方向走去,准备回去处理剩下的红虫。
夜晚的山林,空气中透露一股子湿润潮气,颇为凉爽怡人。
桃娘行走在其中,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偶尔虫鸣,一时间,心里也变得很静。
正是因为周遭太过静寂,埋头前行的桃娘才对突然出现的喘息声、脚步声格外敏感。
她猛地停下脚步,猝然抬头望向发声的方向,脊背上的汗毛瞬间根根炸起。
难道是野兽?
桃娘直僵僵地盯着下山的那条黑魆魆的小道,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野兽怎会从山下而来?
应该是人。
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正要抬步迎上去,倏地一阵警觉袭上心尖。
眼下已至深夜子时,入了夜的山林深处很是危险,她因着有要事而不得不上山,却也只敢在山林边沿徘徊。
谁会闲着没事,往山上跑?总不至于跟她一样采集红果吧!
莫不是……做坏事的?
亦或是尾随自己而来?
越这么想,她的心怦怦直跳,一时间,只觉着心跳声仿佛能震穿耳膜一般。
声音越来越近,紧迫紧随而至。
桃娘抖着身子,抿紧发白的唇,慢慢后退几步,趁着来人还未注意到自己,悄无声息地拨开一旁半人高的草丛,屈身将自己一丝不露地给掩盖进去。
来人渐渐走近,朦胧的月光落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个头不高,瞧走一步喘两口气,瞧着奇怪的紧。
男人微微抬头擦汗的功夫,一张薄唇单眼皮的熟悉面孔赫然暴露眼前。
李二柱!
怎会是他?
桃娘心陡然一沉,蓦地想起早上,堂姐李双杏口不择言辱骂她时,透露出这李二柱曾对她心仪之事。
难道真是尾随自己而来?!
因为舅舅一家没有同意换亲之事,他此番行径,欲意强迫她吗……
惊恐瞬间蔓延至桃娘的整个心神。
她颤栗不已,随着人越走越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一动不敢动,只期盼那李二柱并未看到自己,朝山里一直走不要回头。
她憋的满脸通红,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对方步履蹒跚的身影。
然而,擦身而过的间隙,还没等桃娘庆幸对方并未觉察自己,一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野猫发出一阵嘶哑尖利的难听叫声。
吓得桃娘发出一声惊叫,脑海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谁……谁在那里?”
男人猛得回头,看不清面孔的脸左右巡视,踉跄着朝掩盖桃娘的草丛方向走来,边走口中还边乱叫。
“我已经看到你了,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桃娘没注意李二柱嗓音里的哆嗦,听他这么说,霎时间只觉着自己引来了这人。
吓得她手一撒,装满红果的竹篓被丢在地上。
眼瞅着李二柱快到跟前,她慌张大叫一声,朝着山下村落方向死命的跑。
李二柱看着草丛里冒出来的窈窕身影,只觉得方才那声惊呼含娇细语,很是熟悉。
愣了几息,旋即大喜,他迈开腿追在那女子身后,扯着喉咙大叫,欲图喊停前面慌不择路的人。
“是你吗?桃娘……”
“山路危险,你跑什么……快些停下……”
李二柱紧追不舍。
桃娘心胆俱裂,生怕被人逮了去,一时间使出全身力气,头也不回地埋头往前奔。
山野一片漆黑。
在一片黑暗之中,路中央蓦地横生出一块拦路石,疾步的纤足一个不察踩了上去,一声痛呼,身子前倾来不及收势,狠狠扑在地上滚了几滚。
桃娘被碎石绊倒在地,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阵难忍的剧痛从脚腕开始,瞬间蔓延至全身。
余光瞥见那李二柱的身影,他似乎在说些什么,渐渐朝她逼近。
“别、别过来……”
桃娘只觉得四肢百骸具凉,刚恢复了点力气,便拖着身子艰难后退,眼眶不由自主地溢出大片眼泪,洇湿了身下的土壤。
胡乱摸到一块石头,她绝望的想,便是死也不能给人糟蹋了。
难道今日逃不过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低沉威慑的嗓音从天而降。
“长能耐了?”
伴随着的是李二柱的痛呼声:“疼疼疼!松、松开……”
桃娘一愣,呆呆抬头,眼前赫然是熟悉的高大背影。
来人竟然是霍青山。
此刻,霍青山浑身冷气直冒,长腿半抬,一脚踹向李二柱,瞬间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他偏头,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泪眼朦胧的杏眼,长腿微顿,声调冷冽如刀:“还能走?”
明明是极其慑人的语调,桃娘心里的恐慌却渐渐退去,只觉得霍青山强势高大的身影的让她格外心安。
她擦了擦泪水,微微起身试了下,瞬间脚腕剧痛,抬头对着霍青山摇摇头,张嘴正要回话,便听到那被钳制的李二柱叫嚷声袭来。
“嘶嘶嘶,疼……霍叔,我是李家大郎啊!你打我做甚?我今儿个可没说那些有的没的,平白惹你不快……快、快挪开脚,骨头都快被踩断了……”
李二柱此时也认出了钳制自己的是霍青山,一时间委屈极了,涕泪横流。
他也不想如此丢人的在桃娘跟前泪流满面,奈何真他娘的太疼了。
霍青山那一脚一点力都没收着,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哦?是你小子啊。”
霍青山收回落在桃娘身上的视线,闻言,低头看了看李二柱,剑眉一挑。
就在李二柱以为他认出自己,即将挪开腿时,下一秒,腰上的脚不轻反重。他呼吸猛地一噎,瞬间只觉得晚饭时喝的稀粥都要压吐出来了。
“打的便是你这色中饿鬼!”
男人哼笑一声,脚下动作不停。
李二柱:“……?”
电光火石间,结合自己行径以及男人所言,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连忙抽气道:“误会!叔,都是误会!我对桃娘没有心存不轨,不过是上前恰好碰见她罢了……”
霍青山不信:“那你撵着她不放做甚?”
李二柱小声道:“谁让她跑,我这才追的……”
霍青山冷哼:“你不跟条野狗一样追,她能跑?”
一旁的桃娘听到这儿,默默想着,还真跟李二柱追不追自己没关系。大晚上的,光见到李二柱那张脸,她就怵得慌,不由的跑得飞快。
不过,她对李二柱的解释言辞,也心存疑虑。
李二柱呐呐道:“我想着天黑,桃娘跑那么快,万一不小心给绊着了就不好了,这才想着追上去提醒一番……”
这话说的很没底气,恍惚间,李二柱也意识到自己行径的确有误,这黑灯瞎火的,桃娘一介弱女子见到外男,怪不得头也不回狂奔直往前奔,恐怕也是吓坏了。
一时间,看见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桃娘,心里一阵愧疚:“对不住,桃娘,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害怕。”
桃娘触及他的视线,里面带着明晃晃的歉疚,她抿了抿唇,还是疑虑颇多,顿了顿,问道:“你……真不是跟着我一路上山?”
霍青山也俯视睨向他。
李二柱没因为霍青山的冷意感到害怕,却因着桃娘娇娇软软的声音,血气瞬间直往上涌,他满脸通红,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我上山是来找霍叔的,你信我……霍叔,吃罢晚饭后我就去你家里找你,可院门都上锁了,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夜,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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