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到酱油弄弄口,嘉萱从车窗探出头来,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有孩子在弄堂口追逐嬉戏,青黄的鼻涕流到嘴里又被手掌胡乱揩去,接着往衣服上一塌,那鼻涕才算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修鞋摊,馄饨摊,小人书书摊;喧嚣声,叫卖声,炉火声。这些嘈杂热闹的市井气息对于嘉萱而言既新奇又感到厌恶。可眼下的上海,高楼之下是地狱。耶稣与菩萨共存,撒旦与阎王共存,黑眼睛与蓝眼睛也是共存的。
孩子们围着汽车打转,调皮点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往汽车顶爬,脏兮兮的小手出了汗,印出一个又一个的手印。司机烦躁的长按喇叭,孩子像惊弓之鸟般落荒而逃。
琉璃发牢骚道:“这点大的孩子最调皮了,顶讨人厌。”
嘉萱附在越城耳边小声嘀咕道:“听她的意思,会不会以后不想生小孩呀?”
越城点了点她的脑门,训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操起我的心了。”
嘉萱护着脑袋吐着舌头,往后退了几步,听见琉璃道:“送也送到了,你们回去吧。”
兄妹三人一致认为:“来都来了,干脆送到门口吧。”
老妈子望着呆,瓜子嗑到嘴里却忘了吐壳出来。老虎窗被推开,刘寡妇半个身子探出去,“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
鹦鹉头一甩,夹着嗓子学道:“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
越城朝着鹦鹉吹了个口哨,那鹦鹉受到鼓舞似的,一直摇头晃脑喋喋不休――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
越城朝着鹦鹉吹了个口哨,那鹦鹉受到鼓舞似的,一直摇头晃脑喋喋不休――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哟,小少爷卖相老好额。
刘寡妇笑着对鹦鹉说:“闭嘴。”
鹦鹉头一歪,又一歪,对着刘寡妇说“死鬼,死鬼。”
佩琳不知怎么爬上了屋顶,趴在老虎窗上偷看李太太家刚出生的小娃娃。
李太太提防着她,好像她是偷孩子的贼似的,一面抱紧孩子一面驱赶道:“贼头狗脑,侬快点走,否则阿拉报警啦。”
佩琳仍是紧贴在老虎窗上,像是张贴在窗上的年画,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李太太怀里的襁褓,嘴上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李太太对着先生埋冤:“侬还有心思看报纸,快想办法把伊弄下去,伊一个疯子,要是不小心摔**阿拉讲不清楚嘞,侬听见了没?”
李先生抖了抖报纸朝窗外睨了一眼,看见佩琳的长裙掀了一角,隐约可以窥见里面的纯白内裤,多纯洁的少女,李先生暗暗心潮澎湃,报纸上的墨字一个接着一个的揿下去,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空白的报纸上佩琳的身子跃然纸上,他再用力地将白色的内裤揿下去。
孩子突然啼哭,那哭声扰乱了李先生的思绪,他不耐烦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李太太道:“月月饿了呀。”
月月是这孩子的乳名。月月是李太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是李太太的心头肉。婴儿的哭声是一门语言,饿哭与尿哭有着不同的音调与节奏,然而这门语言只有李太太独自掌握了。她熟练的一只手绕到后背去解乳罩的勾扣,把月月的小嘴指引到**上。李先生见到这一幕有些感动,鼻子一酸,报纸上的字又一个一个往下揿,剩下一只瓠瓜似的乳和吮吸的粉唇。
月月是这孩子的乳名。月月是李太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是李太太的心头肉。婴儿的哭声是一门语言,饿哭与尿哭有着不同的音调与节奏,然而这门语言只有李太太独自掌握了。她熟练的一只手绕到后背去解乳罩的勾扣,把月月的小嘴指引到**上。李先生见到这一幕有些感动,鼻子一酸,报纸上的字又一个一个往下揿,剩下一只瓠瓜似的乳和吮吸的粉唇。
李太太一扭头,老虎窗上的佩琳遽然不见了踪影。
佩琳的乳很贫瘠,不曾有甘甜的溪流灌溉河边萌芽的痕迹。她在屋顶的边缘走着,摇摇晃晃,她试图张开双臂以求保持平衡,像一只雨燕,一直飞一直飞,不敢停下。
她蓦地回想起她被白大褂的男人摁在手术台上的场面,一股骇人的力量掰开了她的双腿,注射了一剂麻药之后意识渐渐消散,她的孩子被人从她身体里面取走,有那么一把剪子剪断了藤上未熟的瓜,藤与瓜都感觉到了被硬生生分离的痛楚。
吴桂芬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哄佩琳从屋顶上下来,透明的糯米糖纸上头撒了桂花粉。
佩琳坐在边缘荡着腿,抿着头发说:“姆妈你上来。”
在吴桂芬看来,上房揭瓦和九天揽月是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即。天还未完全的黑下去,天的尽头是一片灰蓝,佩琳的身后是一轮浅白的上弦月,她高高的,仿佛是月亮里钻出来的人。
“蜉蝣!我在这儿!”她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拼命挥手。
朱丹从吴桂芬手中接过冰糖葫芦,寻找上屋顶的路径。越 拦住她道:“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
朱丹摇头道:“佩琳又不认
识你,可别吓着她,那才是真的危险。”
朱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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