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出洋相。”孔太太看不惯她这样的邋遢,像是被臭抹布擦了眼睛一般难过,又不好在客人面前发作,只好主动去替她们倒热水挤牙膏,在水池边悄悄拧着她的胳膊道:“死丫头,拿我当老妈子使哩!”
琉璃连忙撒娇道:“哪家老妈子有你这样高贵的气质,等我嫁人了,姆妈你就是阔太太嘞。”又举起她的手道:“到那时我给你买上一枚十几克拉的大钻戒,再做一件狐狸皮大衣,乖乖,以后你还不得在酱油弄横着走。”
孔太太没好气道:“侬嘴巴迭能讲,还横着走,我又不是螃蟹 !侬看看,人家朱丹都在笑你呢!”
朱丹连忙低头刷牙。
“洗完了赶紧上去把衣服换换头发梳梳,蓬头垢面的,小疯子似的像什么样子 。”
孔太太交代完重新回到沙发上坐着,从果盘里拿出一只梨道:“顾先生,我给侬切只梨吃吃。”
越 道:“孔太太你不必麻烦,我不吃的。”
“不麻烦,这梨好吃,水很足的。”
**着,听见外头在喊――
“ 刀磨剪刀。”
“铛。”
“铛。”
“ 刀磨剪刀 ――”尾音拖得极长。
越 听着新鲜,悠长响亮的吆喝声譬如戏曲里的唱腔,只是单调了些,来来**就这么一句唱词,反复在脑子里打转。
孔太太睨了他一眼,起身道:“顾先生侬慢坐,容我去厨房拿把菜刀子让伊 一 。”
说着匆匆起身去厨房取出一把菜刀冲了出去,高喊着拦下磨刀师傅。
王麻子一条长凳从肩上卸了下来,弄堂里的小囡围了过来,指着长凳拍手道:“王麻子的小木马,骑着它不走,走着不能骑。”
王麻子笑着说:“啥子小木马,吾胯下骑得是赤兔马嘞。”
小囡哪里晓得什么赤兔马,捂着嘴嗤笑,仍是唱:“王麻子的小木马,骑着他不走,走着不能骑。”
拍着手,围着他身边转圈圈地唱。王麻子苦笑着接过菜刀放在手里称了称, 了 ,纳罕道:“咿,太太 这刀……”
孔太太摊了摊手道:“钝 !斩鸡头嘛哒哒哒十几下剁不下来耶, 残忍。侬出力 ,介刀锋得给他 得薄希才行。”
“嗳――太太放心――”
琉璃倚在窗前梳头发,忽然笑道:“你猜顾大少爷在干嘛呢?”
朱丹弓着身子坐在床边穿袜子,下颏抵在膝盖上,用指腹将一只薄如蝉翼的白色长筒丝袜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捋。
“他不是在楼下客厅喝茶吗?”
“什么呀,哈哈,朱丹你快来看,快来呀。”
琉璃乐不可支地朝她招着手,朱丹不解,踮脚走到窗边俯身往下看去。
“那边。”
她顺着琉璃指的方向看去――西装革履的某位少爷正劈腿坐在木凳上头磨刀。
……
王麻子扛起木凳,朝孔太太要了两倍的铜钿,孔太太不乐意,讲他是在敲竹杠。
王麻子道:“太太 听我讲, 菜刀是只 了一把,但那少爷坐在吾的赤兔马上没少耽误功夫,吾还教伊 菜刀嘞,没收你学费就不错 。”
孔太太平日里精打细算,可会过日子不顶用,生不了财。她现在一心要攀顾家的亲,别说几个磨刀的铜钿了,即使是要把她这把老骨头放到磨刀石上挫一挫,她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
孔太太欲回屋里拿钱,脚刚要拎起来,一沓子钞票已经交到王麻子的手心,沉甸甸的,王麻子手止不住抖了起来。
孔太太气得跺脚道:“唉哟,不适合的呀,顾先生侬 客气。”伸手就要去王麻子手心里抢钱,王麻子身子一让,随即把钱往裤裆里一塞,讪笑道:“太太 不讲道理。”又侧身对顾越 点头鞠躬,说了两句吉利话便溜了。
“呕**。”孔太太仿佛遗失一笔巨款一般痛心疾首。
越 笑了笑,道:“这点钱不碍事的。”
“姆妈。”
孔太太猛地回头――
是天明回来了。
头发养长了,不怎么蓬松,像戴了一顶假发。一袭棉灰长袍也是皱巴巴的,大概是没晒干就胡乱叠进衣柜的缘故。眼镜片底下一抹乌青的眼袋,看得出这些日子读书很是刻苦,恨不得一日当作两日用。
在学校他有一个绰号,叫“拼命三郎”。另有一位同届的女同学,在刻苦方面与他不相上下,被唤“三娘”。
孔太太摸着他的脸,眼眶噙着泪,“又瘦 。”
他本就是那种瘦长脸,颧骨也窄,下颏更是尖的可以锄地。
越 主动伸手道:“你好。”
天明木木地握住他的手。
孔太太向他介绍道:“顾先生,越城的哥哥,认识否?”
天明摇了摇头,问:“他来家里做什么?”
孔太太笑道:“哎呀,侬弗晓得哇,顾先生在和朱丹谈恋爱哩。”
天明听见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似有一辆火车吭哧驶过,人声飘的很远很远,仿佛隔了一座山在传话一般,一点尾音穿过山谷荡到耳蜗,可那鸣笛声“呜”地屏蔽了一切声音。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整个人被掏虚了,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皮。再戴上眼镜的时候,朱丹就站在他的面
他疑心是幻觉,又重新闭了一会眼睛再睁开。
她切切实实的站在面前,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半晌笑道:“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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