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早晚凉,中午也还是热。街边商店里的橱窗已经陈列驼**的冬大衣。
黄浦江的浪花是土黄色的,风是工业化的风,金黄的银杏,淡黄的梧桐,遍地落叶,上海的秋是一张蜡黄的人脸,连瞳仁都是黄的,透出一股子病人气。
精神再不济,这城市还在一如往常的运转着。
车夫拉起车来,脚底一路踏着落叶嘎吱作响,朱丹一路听着,心生哀怜,想它也曾高高在上,受人仰望,怎堪受辱?
电影院门口竖着广告牌,五色的灯光流转,照的人脸又蓝又红。广告牌前站着一位男士,穿着一袭五彩的长袍,胁下夹着一把细长的黑色雨伞。
朱丹悄声走过去,冒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谈先生?”
他猛地回头,眼睛一下子落到了她的脸上,微微一怔,移开眼睛道:“你来了。”
“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差点儿没敢认你,打招呼的时候心都是虚的,生怕认错了人闹了笑话。”
“你要是迎面走来,我也是不大敢认你的。”他敛了敛眸子,“这颜色很适合你。”
他印象里的她总是穿着旗袍,颜色都很素雅,忽而见她穿这样粉红的洋装,人一下子变得活泼俏皮起来,只是得天独厚的东方色彩淡去了一些,仿佛错将牡丹插入阿尔托玻璃花瓶,是一种新的冲突的美。
他印象里的她总是穿着旗袍,颜色都很素雅,忽而见她穿这样粉红的洋装,人一下子变得活泼俏皮起来,只是得天独厚的东方色彩淡去了一些,仿佛错将牡丹插入阿尔托玻璃花瓶,是一种新的冲突的美。
朱丹抿嘴笑道:“许久不见,你怎么穿起长衫来了。
“很奇怪吗?”
“有一点点,像是租来的,有些肥大。”
“真被你说中了,我昨日参加一户人家的抓周宴,主人要求宾客一概穿长衫和旗袍,我便朝朋友借一件来穿两日洗净了再归还。”
他自己其实也穿不惯,但难得换个模样,想着也让她看看新鲜。
后面有人挤过来看广告牌,谈司珂下意识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往一旁让了让。
没有了光,他的衣服呈现出原本的灰白。
谈司珂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尖偷走了她的一丝芬香。
她忘记了方才说的话,问他:“票买了吗?”
谈司珂变戏法似的变出两张电影票摊在手心,她随意拿起一张凑近了看。
≡GRAND THEATRE≡
院 大 明 光 大
正
正
3排16
场3第
效 期 位一座入
谈司珂也低头去看她手里的电影票,“买的《新旧上海》,看报纸上登说是喜剧片,我想应该不难看的。”
朱丹颔首道:“唔,又让你破费了,真是叫人难为情。”
“怎么会。是我要请你看电影,你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电影散场,人群从正厅一窝风的涌了出去,散不开,堵在电影院门口躲雨,挤挤挨挨,等候车夫一辆一辆冒雨奔来,兜开车座的油布蓬,迎着路灯,可以看见雨珠一颗一颗的在油布上起舞,溅起一朵朵昙花一现的雨花。
马路上积着水洼,漆黑的,瞧不出深浅,倒映着霓虹人影,一脚踩下去叫人鞋裤全湿。汽车倘若飞速驶过,霎时激起千层浊浪。
朱丹刚想抱怨:又下雨。话到嘴边,只见谈司珂利索的抖开黑色伞瓣,撑到雨幕中,笑道:“好像每次见你总要中途下雨,出门前我还在犹豫今朝老天爷会不会给我谈某人一个面子――”
朱丹噗嗤笑道:“看来果然是不给你面子喔。”
“我猜也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两人撑伞往前走了一个路口拦黄包车,车夫相当魁梧,露着一截猩猩似的臂膀,大声道:“先生太太一起上车吧。”
两人同时沉默,知道车夫误会,可何必去和他解释什么呢,只怕更叫人家多想。
于是她先上车,他紧跟着钻了进来,一面收伞。
离得太近,两人各自别过头想心事,都有点窘。
很久朱丹方才小声道:“再热闹的城市,一旦下雨,也立马变得凄清。”
“我倒觉得下雨挺好,一下雨人便本能的要往温暖的舒适的屋里头钻,逼着不想回家的人回家,有利于促进家庭和谐。”
朱丹被他逗笑了,在黑暗中睨了他一眼,细声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好像下雨也归月老管似的。”
他紧攥着雨伞,心想月老怎么偏对他放任不管?
到达公寓已是很深的夜,谈司珂好言让车夫等他片刻,撑伞将她送到公寓楼下。
钻进黄包车的时候,回首看见黑色汽车旁站着一人,他隐约觉得他在盯着他看,于是擦了擦眼镜片的水雾准备仔细瞧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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