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夜雪初霁”顶层玻璃花房的穹顶,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花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巨大的弧形玻璃隔绝了外界的湿冷与铅灰,恒温恒湿系统营造出暖意融融的春日氛围。
阳光穿过雨幕和水痕,被过滤成柔和的金纱,均匀地洒落在层层叠叠的绿意之上。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泥土、腐殖质和无数植物混合的清新气息,偶尔被几缕清雅的兰香或馥郁的玫瑰甜香打断。
与楼下工作室那精心调配、充满疏离感的“渊默”不同,这里充满了蓬勃的、杂乱无章的生命力。
敖丙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蹲在一排长条形的白色种植槽前,银白的短发在透过玻璃的柔和光线下,少了几分疏离的冷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润。
只是那专注的侧影,依旧带着调香师特有的沉静。
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左手的指尖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依旧修长好看,却带着一种与周围蓬勃生机格格不入的脆弱感。
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上好黑檀木打磨抛光后的深色物质。
它并非焦炭的粗糙,反而有种温润的玉质光泽,只是那深沉的黑色,如同凝固的死寂,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永久的损伤。
这是本源焚尽留下的“碳化指”。
指尖轻轻触碰着种植槽里一株幼嫩的天竺葵叶片,感受着叶脉的纹理和生命跃动的微凉。
然而,更深层次的感知。那属于顶级调香师赖以生存的、对气味分子最精微的捕捉和分辨能力,却如同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
他能“感觉”到叶片,却再也无法通过指尖的神经末梢,“品尝”到叶片被揉碎时释放出的那缕微涩的青草气息,或是土壤中复杂菌群活动产生的、带着土腥的生命律动。
冰蓝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落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平静掩盖。
他拿起手边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玻璃喷壶,里面盛着调配好的营养液。
壶身冰凉,碳化的指尖感受不到那微妙的温度变化,只有壶体的重量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微微倾斜喷壶,细密的水雾均匀地洒在面前的植株上。动作熟练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水珠在嫩绿的叶片上滚动,折射着阳光,如同细碎的钻石。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种植槽最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陶盆上。
盆里装的并非普通营养土,而是一种奇特的混合物。
底层是闪烁着七彩微光的晶海晶砂,中间层混入了“渊默”香氛制作过程中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淡金色香灰余烬,最上层覆盖着薄薄一层腐殖土。
这盆土,就像一个微缩的、被强行凝固的时空胶囊。
而在盆土中央,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融入泥土颜色的深褐色凸起,正顽强地顶开覆盖的晶砂和腐殖土,探出一小截。
同样呈现深褐色的、如同烧焦枯枝般的嫩芽!
芽尖极其细小,毫不起眼,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折。这就是他用那点特殊的“晶海香灰土”,近乎玩笑般种下的“种子”一颗路边捡来的、干瘪得如同小石子的普通莲子。
敖丙看着那截深褐色的、毫无生气的“枯芽”,冰蓝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抬起喷壶,细密的水雾同样轻柔地洒落在陶盆里,精准地避开了那截嫩芽,只润湿了周围的晶砂和土壤。
营养液带着一丝极淡的草木气息融入盆土。
就在这时。
“啧。”
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烦躁和不耐的咂舌声,打破了花房的宁静。
花房角落,一张被巨大龟背竹叶片半掩的藤编摇椅里,哪吒深陷其中。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身份与压迫感的纯黑高定西装,只是领带被扯松,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喉结和一小片蜜色的胸膛。
昂贵的皮鞋随意地蹬在藤椅脚踏上,沾着一点晶砂的泥土。
他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赤金的瞳孔如同探照灯,穿过摇曳的绿植缝隙,牢牢锁在蹲在种植槽前的那个银发身影上。
报纸在他指间被捏得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花房里弥漫的各种植物气息,混合着湿润的泥土味,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持续不断地、蛮横地刺入他的感知。
他能清晰地“尝”到腐殖土里蚯蚓分泌物的微腥,“闻”到某株正在开花的茉莉那过于甜腻的香气,甚至能“感受”到旁边一盆蕨类叶片背面孢子囊成熟的微痒!
这些杂乱无章、毫无意义的生命信息,如同永不停歇的噪音,疯狂地冲击着他被通感无限放大的神经末梢!
烦躁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眼底翻涌。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掌控和秩序,是硝烟、是血腥、是金属冰冷的味道,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属于花草的、软弱的生命律动!
尤其是看到敖丙将那份专注和轻柔,毫不吝啬地给予这些无用的植物,甚至包括那盆土里那截该死的、丑陋的“枯枝”!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他猛地将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向旁边一株茂盛的琴叶榕!
纸团擦过宽大的叶片,发出“哗啦”一声,滚落在地毯上。
敖丙闻声,头也没抬,只是喷壶里的水雾停顿了一瞬。
他冰蓝的瞳孔依旧低垂,落在陶盆里那截深褐色的嫩芽上,仿佛那揉皱的报纸和男人无声的怒火,还不如这截枯芽值得他分神。
这无声的漠视,如同火上浇油!
哪吒猛地从摇椅里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起一股劲风,撞得旁边的龟背竹叶片簌簌作响。
他几步就跨到敖丙身后,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味和顶级雪茄残留的冷冽木香,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
赤金的瞳孔燃烧着被忽视的怒火,死死盯着陶盆里那截丑陋的“枯枝”。
“这破玩意儿,”他嘶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如同在评价一堆垃圾。
“丑得碍眼。”他抬脚,昂贵的皮鞋鞋尖带着一股劲风,眼看就要将那脆弱的陶盆连同里面的“枯枝”一起踹翻!
敖丙依旧没有回头,甚至没有阻止他抬脚的动作。
只是在鞋尖即将触碰到陶盆边缘的刹那,他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
“那是你的花。”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哪吒踹出的脚,硬生生僵在了半空!鞋尖距离粗糙的陶盆边缘,不足一寸。
他赤金的瞳孔猛地一缩,里面翻腾的怒火瞬间被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冻结。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再次聚焦在那盆“垃圾”上。
他的花?
这截深褐色的、仿佛随时会化为灰烬的枯枝?这个用那什么晶砂和香灰混合的、不伦不类的盆土?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心头的无名火,却留下一种更加古怪的、如同被强行塞了颗怪味糖的憋闷感。
他僵着身体,那只悬在半空的脚,收回来不是,踹下去更显得愚蠢。
就在这尴尬僵持的瞬间。
沙沙,沙沙。
极其细微的、如同春蚕啃食桑叶的声响,从陶盆的方向传来。
哪吒和敖丙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陶盆边缘,靠近那截深褐色“枯枝”的晶砂土壤里,不知何时钻出了一条通体碧绿、肥硕得有些过分的、足有小拇指粗的青虫!
它蠕动着布满细密绒毛的身体,目标明确地朝着那截嫩芽爬去!显然将那“枯枝”当成了可口的嫩叶!
哪吒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
赤金的瞳孔里,刚刚被浇熄的烦躁和某种被侵犯领地的凶戾,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地一下重新点燃!比之前更加暴烈!
那虫子蠕动的姿态,啃食的声音,甚至它身上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植物汁液和某种粘液混合的腥甜气息。
都如同被放大了千百倍,疯狂地冲击着他的通感神经!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和毁灭欲瞬间攫住了他!
“找死!”
一声压抑着狂暴的低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甚至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
呼!
一缕幽暗、粘稠、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火苗,毫无征兆地在他紧握的右拳指缝间窜起!
混沌之火!那属于毁灭本源的力量,即使在和平年代,依旧蛰伏在他灵魂深处,此刻被这微不足道的虫子彻底引爆!
火苗虽小,散发出的恐怖高温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离得最近的一株吊兰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发黄!
哪吒眼中戾气翻涌,带着碾死蝼蚁般的冷酷,屈指就要将那缕毁灭之火弹向那条不知死活的肥虫!
“哪吒!”
敖丙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响起,并非阻止,而是提醒?或者说,是某种荒谬场景下的本能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条碧绿的肥虫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弓起了肥硕的身体!就在它做出防御姿态的刹那。
嗤!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锐利的冰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陶盆里那截深褐色的“枯枝”顶端,激射而出!
光芒细如发丝,速度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条碧绿肥虫的头部!
没有声音。
那条前一秒还在嚣张蠕动的肥虫,身体猛地僵直!
碧绿的颜色如同被瞬间抽干,迅速褪为死寂的灰白!
紧接着,它那肥硕的身体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溃散成了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冰蓝色微光的尘埃!
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哪吒指缝间那缕刚刚窜起的混沌之火,甚至还没来得及弹出,目标就已经化为冰尘!
他赤金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腾的暴戾被强烈的错愕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盆土,盯着那截深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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